晚上七点,我们照例买完冥钱往十字路口走。
“烧完纸咱们去喝点,明天还有个凶宅要清扫。”
陈三妹叼着烟袋,悠闲地说着。
我没啥心情喝酒,总觉得上次的洗房风波还没过去。
“啧——”这时陈三妹突然咋舌道:“不对劲。”
我回过神来,发现整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寒风打着旋在街上横扫,不知道从哪冒出许多白色圆形方孔的冥币,被刮得到处都是。
两边店铺的门上,大多都挂着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远远看去像是无数挂在房檐上滴血的人头。
“这是什么阴间场面?师父,咱们怎么办?”
我以为上次洗房的经历都够惊悚了,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更惊悚的事。
陈三妹将烟头丢在地上用力碾灭,冷着脸说:“鬼叫什么?一直走。”
我们两个提着冥币走了半个小时,依旧没走出这条街。
这条街并不长,正常情况下从街头走到街尾最多十五分钟。
但从刚才到现在,我们已经在这条街转悠了至少四十分钟。
陈三妹停下四下张望,最后抬脚朝一家卖冥币的店走去。
砰——砰——砰——
然而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的店铺的大门就一扇接着一扇关上了。
“妈的,做得还真绝!”
陈三妹爆了粗口,头上青筋乱蹦,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赶忙追上她问:“这里也没人,门是怎么关上的?”
紧接着我就想到凶宅里的卧室门,也是自己关上的。
当时卧室里有一大一小两只鬼,那现在所有的铺子里难道都有鬼?
我搓了搓胳膊,遍体生寒,一刻钟都不想继续留在这。
陈三妹看了眼周围说:“竟然算计到老娘头上了,老娘就不信还出不了这破地方。”
说完她从里怀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圆盘,我伸长脖子看了看,发现这竟然是个罗盘。
“师父,你还有罗盘。”
这东西我只在英叔的电影里看过。
陈三妹没搭理我,拨弄了几下罗盘指针,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罗盘。
不一会儿,她拉着我就顺着罗盘指针指的方向走。
寒风依旧挂着,时不时就有白色冥币呼在我脸上。
“臭小子跟紧我,要是和我走散,你会永远困在这。”
陈三妹一脸严肃,死死地捏着我的手腕。
我也不由紧张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陈三妹根本不抬头,只死死盯着罗盘。
我眼睛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看,心里慌到了极点。
两边的店铺的门都时不时拉开一条小缝,有人透过缝隙盯着我们,眼中透着戏谑的神色。
反正我从没这么恐惧过,精神一直紧绷,强撑着才没让自己的魂飞到九霄云外去。
这时我头上狠狠挨了一下,我这才回过身,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让你别乱看,你偏要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扣出来!”
陈三妹大声呵斥道:“刚才纸人差点给你魂勾走了!”
“纸人?”我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陈三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里是阴阳界,除了咱们两个就没一个活人,那店铺里的都是纸人!”
我狠狠抖了一下,吓得直接哭出来:“咱们是不是要死了!”
陈三妹斥责道:“滚犊子,死个屁死,老娘才二十九,还能再活七十年!”
我抹了把眼泪吐槽道:“您不是四十九了吗?二十年前您二十九……”
陈三妹狠狠瞪了我一眼,看到指针跳动,立刻不理我了。
“师父,前面是墙,撞上了!”
走到墙边时,陈三妹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急切地提醒道。
陈三妹却根本不听,带着我狠狠冲到了墙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没感到撞墙的疼痛感。
墙壁就像虚影一样,我们毫无阻力地穿了过去,面前是一片荒地。
我观察了下周围环境,心中的迷惑更深了。
“咱们怎么到郊区了?怎么过来的?”
我脑子里全是问号,这距离白事一条街至少五公里,开车都得一个小时。
这里的风冷得像刀子一样,我站在路边,彻底凌乱了。
陈三妹咳嗽了几声,冲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随手摸了把嘴。
“阴阳两界是重叠的,在那边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之后怎么可能还在白事街?傻小子,少废话,赶紧把冥币烧了,再晚点咱们得冻死在这。”
陈三妹明显不打算解释,步伐矫健地朝附近十字路口走去。
我有点肝颤,吓得连忙小跑着追过去:“师父,你都吐血了,不用去医院吗?”
陈三妹不耐烦道:“老娘用不着去医院,死不了!”
我有点懵,但看陈三妹心情不好,也没在继续问。
在冥钱上写字时我手都冻硬了,好不容易写完,我点燃了一沓黄纸,放在金元宝上。
轰——
火还没撩到金元宝,就突然窜起来。
我本能仰面躲闪,险些没被燎到眉毛,结果重心不稳,摔了个屁墩,火也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恐惧如同水蛭钻进了我的身体。
“笨死你算了!”
陈三妹抢过我手里的打火机,抓起一大把黄纸放在金元宝点着。
她动作极为迅速,金元宝立刻燃了起来。
我有点郁闷,怎么烧个纸还分人?
陈三妹将所有的冥钱丢进火里,看着冥钱全烧完,我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两小时后,我和陈三妹走回市区,两人都快冻僵了。
我看了眼时间,快午夜十二点了。
街上空荡荡的,看得我心里发慌。
陈三妹一路疾行,很快就带着我走进一家烧烤店。
这个时间也只有烧烤店还在营业,我们两又冷又饿,点了一堆吃的和白酒。
我先狼吞虎咽地吃了四十多串羊肉串,才总算缓过来。
陈三妹放下竹签说:“你待会儿和我回店里。”
我喝了口啤酒,刚好抬起头,一辆救护车从门外飞驰而过。
紧接着好几辆警车和消防车,朝着和救护车相同的方向飙去。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么大动静,这是要死人了?”
陈三妹抿了口啤酒,冷哼一声道:“死的当然是该死的。”
我有点懵,觉得她这话欠妥。
陈三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冷着脸说:“这三天来找咱们祭拜卢旺辰的女人,就是凶宅里自杀的那位。”
“她怀着刻骨的恨意布置了索命符,就是床垫上那个,用自己所有的血催动符咒,只等人将符咒烧掉,她再找阳人连续诅咒卢旺辰三天,卢旺辰必定惨死。”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脑子飞快地运转。
女鬼利用我们连着给卢旺辰烧三天冥钱,就为了咒杀卢旺辰!
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底冒出来,急切道:“你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要帮她?她可是要杀活人!”
陈三妹从口袋中拿出张简报丢给我,我诧异地接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她盯着酒杯,语气森然:“这上面报道的就是卢旺辰,他和某慈善会合作,成立了民间救助中心,筹措的善款很多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类似女鬼的儿子这种真正需要救助的孩子,都是他们的笼钱工具,他们会借着这些可怜的孩子筹集善款,但真正花在这些孩子身上的钱却少得可怜。”
“女鬼的儿子就是被活活拖死的,他们不给钱治,又不同意给孩子转院,这帮狗娘养的!”
我脑子嗡的一下,艰难道:“女鬼怀的那个孩子不会是卢旺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