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局中局

这一年的节假日还没有调休。

996的福报也还处于萌芽中。

而最让许多打工人体会到幸福感的是，不少国营厂在距离中秋还剩一周的时候就提前放大假了。

倒不是公仆们比资本家们仁厚。

而是真的没活可干、没工可开了。

其中就包括了苍云食品厂。

其实夏天的时候，食品厂就已经很清闲了，伴随而来的是大面积的下岗裁员。

到了九月份，本该最繁忙的时候，鉴于没有业务订单，生产线几乎都停完了。

以王惠民为首的厂领导班子索性就让职工们提前放假了，甚至还打算连上国庆，让职工们深刻体会到体制内的000福报。

然而，职工们却是忧心忡忡。

许多人已经几个月没拿到工钱了。

一时间，关于苍云食品厂即将倒闭的传闻甚嚣尘上。

但无论职工乃至群众们如何遐想议论，这家苍云县曾经的龙头企业，都已如秋天黄叶，随时都可能随风飘落、消于土壤。

这一夜，风高月黑。

王彪开车抵达食品厂后，先走进了门卫室里，看到昏昏欲睡的门卫李老头，就拍了拍桌子。

“啊？”李老头悚然惊醒，茫然四顾。

“让你留下看家的，这要是来了贼，都可以当你面大摇大摆的进出了。”王彪冷哼道。

李老头赶忙陪笑道歉。

王彪早年也曾在食品厂工作过，后来经王惠民的打点，这才安排进了城管队。

而且进了城管队后，王彪也时不时来食品厂打秋风，因此门卫保安都认识。

“行了，你也怪辛苦的，回去歇着吧。”王彪道。

李老头迟疑道：“那今晚巡夜……”

王彪没好气道：“巡个屁，这食品厂现在耗子都懒得惦记了，正好我最近没什么事，就替你顶一下。”

“这么好？”

“你不是天天抱怨，说就剩你一个老骨头，还没工钱，实在熬不动了嘛。”王彪解释道：“我叔叔也怕你真的倒在这，就催我来顶班。”

“唉，没工钱我也理解，毕竟现在厂子确实不景气，好歹我在食品厂呆了大半辈子，冲这份感情，也愿意无偿奉献，但这把老骨头奉献不动了。”李老头无奈一叹，站起身，一脸不舍的望了眼黑沉沉的厂房。

王彪没闲情搭理李老头的感情泛滥，把人打发走了后，他站在大门口又抽了根烟，目送着李老头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幕中后，又在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会，确认没有人影。

最后，王彪回到岗亭，走到桌前，拿起座机拨了个BP机的号码。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有车子的轰鸣声传来，由远及近，不多时就驶到了食品厂的门口。

赫然是一辆小卡车。

“关车灯啊！”

王彪走过来拍了一下车门。

车灯应声关闭，接着车窗放下来，有一个刀疤脸的男人笑道：“彪哥，这黑灯瞎火的，连鬼影都没有，还怕个甚。”

“小心点总没错，快，开进去。”

王彪拿着钥匙，打开了大门锁，把铁大门打开了一扇。

等小卡车驶进厂区后，王彪又把大门虚掩上，拔腿追了上去。

等小卡车停在仓库的门口后，刀疤脸从车里跃下来，摩挲着双手贼兮兮的道：“东西都备好了？”

“清点过了，空罐头和玻璃瓶还有好几大箱子，今晚统统搬走。”王彪又继续从一串钥匙里寻找仓库的钥匙。

“这么明目张胆啊，不怕被发现？”刀疤脸有些犯嘀咕，之前他配合王彪来食品厂偷东西，要么蚂蚁搬家似的少拿一些，要么拿一些从废品站收来的残次品调包。

“没事，其实这个食品厂事实上已经倒闭了，我叔说了，等过完中秋国庆，政府就会宣布消息。”王彪不以为然。

“明白了，反正都要倒闭了，还能拿的赶紧拿了，以后就没这么好的财路咯。”刀疤脸恍然，但随即又有些迟疑：“但万一政府里有人来清点核账，少了这么多的东西被发现了咋办？”

“放心啦，我和我叔都安排好了，已经找好了替罪羊。”王彪咧了咧嘴。

他和王惠民商议的计划，就是趁着放假的这几天，把厂里值钱并且好出手的东西都搬空了。

然后再选个日子，把陈世安引到厂里来，然后再贼喊捉贼，来个“人赃并获”。

这小子不是也觊觎厂里值钱的东西嘛，正好把这些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去！

随即，仓库门打开后，王彪和刀疤男就忙着将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小卡车上搬。

虽然挺累挺辛苦的，但这些东西转手一卖，差不多能赚上万块！

最后，王彪跟刀疤男抽了根烟，交代了几句后，就分别了。

目送着小卡车远去，王彪吹了声口哨，开上小车决定去洗浴房去去火。

然而当他离开之后，厂房围墙的小巷子里，忽然走出来三个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门卫李老头。

只见他怒形于色，气急败坏的道：“我说这狗东西怎么那么好心，原来是把我支开了，好监守自盗啊！枉费我们这些老职工为食品厂奉献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全养肥了这些家鼠！”

“李大爷，您也看开点吧，这些家鼠其实早已把食品厂的底子偷光吃光了。”说安慰的话正是陈世安。

他和李大爷一直都是认识，关系还不错，而且李佳珍和李大爷的关系更不错，属于宗族关系。

当陈世安得知苍云食品厂提前放大假的消息时，就猜到王惠民和王彪叔侄俩准备在这期间最后捞一笔。

于是他和李佳珍找上了李老头，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李老头发展为了“线人”。

今晚，李老头被王彪支走之后，就按照事先说好的，第一时间找到电话亭拨打了一个BP机。

陈世安没有BP机。

但傅君兰有。

此刻，站在两人旁边的第三人，可不正是傅君兰小姐姐。

“警队的同事已经在前面的路口设卡了，应该能把人逮住。”傅君兰寒声道：“那现在是不是该去抓王彪和王惠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