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付征越没有在月饼店里。
他跑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当早餐摊摆出来后，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脸喜气的出现了。
“兄弟，货源的问题差不多都搞定了。”付征越眉飞色舞的道：“我昨天去了一趟墩桥镇，找了熟悉的那几家月饼厂家，原来他们仓库里都还屯了不少月饼，卖不出去！”
“看来今年的市场是真的冷。”陈世安苦笑道。
大规模的下岗潮席卷下，国内的经济正处于低谷期，老百姓不管有钱没钱，都舍不得花钱了。
“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我了解了一下，这几家月饼厂的库存加起来还有六七百个。”付征越兴冲冲的道：“如果那个香蕉女真要买一千个月饼，剩余的我再去找其他的商家扫扫货，应该可以凑够。”
“先不急，在签合同拿到钱之前，咱们得先稳住阵脚。”陈世安提醒道。
付征越皱了一下眉头，狐疑道：“听你的意思，香蕉女那边还有变数。”
“只能说十拿九稳，还不到彻底稳的地步，否则昨天她就该留咱们下来，直接签合同了。”陈世安轻笑道。
付征越也醒悟了一下，惊怒道：“那香蕉女难不成是耍我们的？”
“那倒未必，她纯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陈世安讲解道：“一千个月饼，按照谈妥的合同价就是八千块钱，是不少钱，但对于他们外商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就当洒洒水做公益了，不过想让她洒出水，还得看我们的后续表现。”
“他还想看什么？看我们耍猴戏？”付征越没好气道。
“看我们能给她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利益。”陈世安幽幽道：“我昨天除了跟她分析了做公益的回报，还跟她说了我曾经是苍云食品厂的职工，对本地的国营厂很熟悉，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然后呢？”
“然后她还跟我打听了苍云食品厂的情况，并提到了厂长王惠民。”
陈世安说到这的时候，脸色显得意味深长：“我猜测，她最近应该已经受县领导的邀请，考察苍云食品厂，着手进行收购的事宜了。”
付征越想了想，道：“她想通过你，更全面的了解食品厂的情况？”
“对，而且不排除她想让我当向导，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陈世安咧了咧嘴：“毕竟王惠民那老狐狸精明得很，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配合，很可能还会弄虚作假。”
王惠民执掌食品厂那么久，一屁股的屎尿。
对他来说，如果食品厂直接倒闭，反倒是一桩好事，能掩盖他在食品厂里的非法牟利。
但如果给外资收购了，以杨妍一丝不苟的专业能力，必然会在收购前对食品厂进行查账。
一查下去，王惠民的屎尿就兜不住了。
因此，王惠民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挠收购。
“当时临走时，她特地跑出来，说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其实就是暗示我，希望我能在他们收购食品厂这事上出一份力。”陈世安撇嘴道。
“这香蕉女的心思够深的啊，满脑子的都是利。”付征越嘟囔道：“那照你的分析，如果你帮不到她，她依旧要变卦，那这笔买卖依旧只是画大饼，连影都没有。”
“其实我还是很乐意在这事助她一臂之力的。”陈世安笑道。
除了希望谈妥这笔大订单，另一方面，陈世安也希望利用杨妍收购食品厂的契机，扳倒王惠民！
先不说前世仇、今生怨，这老狐狸如今已经把他视作眼中钉了，自己刚在这开分店，老狐狸就派王彪找市监局整自己，以后肯定还要三不五时的作妖。
陈世安深谙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的道理。
既然上次揭露王惠民克扣下岗补偿款的丑事还不足以制敌，那就再来点猛料！
等早餐收摊后，陈世安就拿了一个月饼，前往苍云食品厂职工宿舍楼。
他要去拜访问候王惠民！
…
“怎么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小兔崽子以前瞧着老实巴交的，现在居然变得这么鬼精。”
顶楼的复式屋子里，王惠民狠狠抽了一口中华烟，脸色阴郁得几乎可以渗出水。
对座的王彪苦着脸道：“叔叔，这次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县长的秘书会冒出来，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样，现在那小子搭上了领导的关系，在知道关系的深浅之前，咱们得先收敛一下了。”王惠民只能无奈的接受了新一轮败局。
“接下来咱们的重心，先放到酒楼开业，和食品厂的破产工作上。”
“食品厂真要破产啦？”王彪听说过这件事，试探道：“叔，我听说现在县里领导正在牵头外商，收购食品厂？”
“对，就那个启能集团落在苍云县的办事处。”王惠民幽幽道：“最近那个华裔的负责人已经被领导带着来过厂里几次了，看样子是准备开始收购的步骤了。”
说起这个事，对王惠民来说，虽然有暴露黑料的风险，但也有点好处。
比如上次他被职工们举报克扣下岗补偿，按道理是要严肃处理的，但就因为县领导担心这节骨眼闹出丑闻会影响到收购事宜，选择了大事化小。
然而，王惠民因祸得福之后，非但没有对这家外商心存感激，反而在收购这事上处处使绊。
毕竟食品厂的账目根本经不起查，外商一旦展开收购，必然要查账，这么一来他就东窗事发了！
王彪也意识到了这背后的风险，担忧道：“那可怎么办？一直拖着？”
“难啊，如果县领导铁了心要让外商接盘，我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王惠民叹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找替死鬼揽下那些脏事，免得这把火烧到咱们的身上。”
替死鬼，他已经找好了，就是章小燕的父母。
先让他们接手厂里的食堂，再把有问题的账目金额，比如烂账黑账，都推到食堂的账目里，这么一来，黑锅也就扣在了章小燕的父母头上。
就在叔侄俩商议对策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王彪过去打开门，看到门口的陈世安时，顷刻间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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