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另起炉灶

苍云食品厂职工宿舍楼。

虽然有些年月了，整座楼宇也显得陈旧破败，但惟独顶楼的那一排小复式仍然营造得很舒适。

最起码内部装修得很别致。

毕竟这都是厂领导的屋子。

王惠民就拥有其中一套房。

不过王惠民觉得自己不久后就会失去这屋子的居住权，尤其是刚被纪委叫去喝过茶之后。

“爸，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啊？”王振兴看着一脸阴霾的父亲，忧心忡忡。

“能怎么样，谁被纪委约谈后，不灰头土脸的。”王惠民冷幽幽道，接着又长叹了口气：“玩了一辈子的鹰，居然还被一群麻雀啄了眼，倒霉到家了！”

在李佳珍等下岗职工闹出群体事件后，公安介入又撤案后，纪委也接踵而至。

找王惠民约谈的事情，无非就是关于厂职工的下岗补偿问题。

明明政府那边制定的补偿方案还算合理合规，但王惠民在落实中，给予下岗职工的补偿却低了不少。

这一前一后的出入，显然耐人寻味。

“还好我早留了一手，跟厂长他们提前打过招呼，说要尽可能的给政府减轻负担。”王惠民稍稍吐出一口浊气：“所以纪委的找我问这么做的原因，我就说是想替国家节省开支，于是擅作主张跟下岗职工砍砍价。”

好吧，最终背锅的还是国家政府了。

王惠民这么大义凛然的解释了，不仅洗刷了自己贪墨的罪责，还得了一个替国家省钱的高帽子。

当然，纪委的干部也不蠢，顺藤摸瓜的查了一下，就查到下岗职工的补偿款被王惠民挪用了不少！

王惠民当时就赶忙检讨认错，辩解说自己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就暂时借来周转了一下，然后他就火急火燎的让王振兴去银行取钱，将这笔钱如数补上了。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即便王惠民这两天找了许多关系门路，想摆平这麻烦，但鉴于事态的恶劣影响太大，王惠民肯定难逃罪责。

“现在的情况，能不坐牢就万幸了，我估计上面对我的处理，很可能是开除公职。”王惠民一脸的颓丧。

“啊？那不一样要完蛋了嘛！”王振兴慌了神，原本还指望父亲接下来在县政府谋个一官半职，他就可以继续作威作福，结果一转眼他就无爹可拼了。

“完蛋，完蛋，出了点事就跟天塌了似的，瞧你那点出息！”王惠民训斥道。

接着，他叼起了中华烟，喃喃道：“不能继续在仕途上进步，那索性换条路再进步呗，反正我也早烦透了体制里的规矩约束，哪怕这次栽了跟头，但放眼四顾，何尝不是获得了天空海阔任鸟飞的机会。”

王振兴的文化水平太差，听不懂父亲的心灵鸡汤，兴冲冲的道：“爸，您是想好了退路吗？”

“退路，那天不都跟你说过了嘛。”王惠民沉声道：“还是两手准备，一边你注册完公司后，我就利用手头的人脉资源，帮你尽可能的拿到那些单位食堂的经营权。另一边，让章小燕的爹妈去接手食品厂食堂，帮咱们家擦干净屁股。”

顿了顿，他又沉吟道：“不过现在我马上要丢掉公家饭碗了，也得另起炉灶了……我准备开一家饭店。”

“开饭店？爸，您不学那些老同事，去南方闯荡啊？”王振兴一阵纳闷。

“我都这把岁数了，去南方闯荡，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王惠民叹道。

南方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虽然机会遍地，但也得看本事和机遇。

不能光盯着那些成功的例子，背地里，失败的案例其实多得多。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王惠民就知道许多下海的领导折戟的事情，甚至还有个辞职的前镇长，到了南边后，居然被联防队抓进了收容所，饱受折磨。

因此，王惠民打消了下海的念头，也不让儿子去那边闯荡，就这傻儿子的脑筋，到了那边只怕活不过几天。

“当前，咱们还是靠着手里的资源赶紧做大做强，有了足够的资本后，哪怕不去大城市发展，在这小县城里，咱们王家仍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王惠民教诲道。

王振兴点点头：“那您干嘛想要开饭店啊？”

“我在食品厂干了大半辈子，自然是餐饮方面的资源最大，搞这个不是很正常嘛。”王惠民抽了口烟，道出了生意经：“而且做饭店是其次，最主要的我们靠这个饭店发展人脉关系网，从官场到商界，这些人脉关系的价值都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接着，父子俩一通商量，就决定立刻上街寻找店面。

两人第一时间来到了商业街上选址考察。

一通探访，王惠民都不太满意。

主要是商业街的店面租金太高了，而且他还要做大型的饭店，最起码要租下三间店面。

“贵了贵了。”

王惠民最后又问了一家店面后，听到一年一万的租金报价，不由大摇其头。

“爸，要不找找关系吧？”王振兴提议道。

“现在找个屁的关系。”王惠民翻白眼道，现在他刚被纪委查了，那些体制里的同僚躲都来不及，哪可能施以援手。

“去校区那边转转吧，那儿的租金会便宜不少。”王惠民正想转移目标，忽然看到前面的巷子口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出入。

“那巷子里有什么东西，嗯？还挺香的。”

“爸，那个陈世安的早餐铺就开在里面呢。”

王惠民一皱眉，迈步走到了巷子口，探头张望了一下。

此刻都早上快十点了，但那早餐铺依旧客流不断、生意红火。

“这臭小子原来在这闷声发财呢。”王惠民面沉如水，接着往店里一瞟，目光陡然闪动了一下。

他看见了李佳珍也在店里忙活。

“原来是一伙的啊！”王惠民肝火大盛，他隐约猜测到，李佳珍等下岗职工来闹自己，搞不好就是陈世安在背后教唆指使的！

否则这些个跟绵羊一样老实巴交的职工们，怎么会突然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