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手在民间

其实，即便在九十年代的内地，奶茶饮品也不算新鲜。

像时下，源自宝岛的珍珠奶茶就已经风靡了许多城市。

不过宝岛也不是奶茶的发源地，在古代时，北方和西北等地的游牧民族，就已经开创了将茶叶和牛奶融合的传统。

只是，游牧民族的奶茶往往又咸又腥，而宝岛的珍珠奶茶又太甜腻，终究不符合内地大众的口味。

而将传统茶叶和新鲜牛奶结合的中式奶茶，才算真正征服了内地亿万百姓的味蕾，不过那都是未来二十年以后的事了。

那时各种奶茶品牌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爆款的奶茶饮品前赴后继，甚至好些创始人靠此一夜暴富，赚得盆满钵满。

陈世安当时也曾跟风搞过一个奶茶品牌，还耗大力气专门学习研发过，只是没能从众多网红奶茶中杀出重围。

而现在，他决定将二十年后的各种网红奶茶，提前搬到96年的这个夏末秋初。

陈世安举起茶壶，往一口碗里倒了半满，然后从冰箱的冷冻格里取出了一些碎冰块丢进碗里。

等奶茶的温度降低之后，陈世安就捧着碗递给了老人：“您是第一个尝这奶茶的顾客。”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老人呵呵一笑，接过碗后，浅浅的啜了一口。

咂巴了两下嘴巴品味，老人的眼睛陡然睁大了起来，赞道：“好味道！”

接着，他一边回味，一边说道：“奶茶这东西，我之前也喝过，但口感都不太好，你这用茉莉茶和牛奶调制出的奶茶，居然恰到好处，既有茉莉花茶的甘甜芳香，化解了生煎包的油腻，又有牛奶的绵醇鲜美，满足了口腹之欲。”

“承蒙夸奖，您这么一说，我就更有信心了。”陈世安呵呵一笑。

老人又好奇道：“我看你调制的过程很简单，是怎么做到把口味调得这么出众的？”

“主要讲究一个调配的比例。”陈世安简单解释。

调奶茶，原理自然是简单。

最难的无非是调制的比例。

当然，还得有过硬的配料。

而这些都是陈世安前世不断钻研琢磨出的秘方，自然不好跟老者说得太详细。

“小伙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越是简单的东西，你反倒能化简为妙。”老者眼神里的赞赏之意更浓了。

“不敢当，一介升斗小民，大事做不了，只能尽量把小事做到极致，赚一些糊口钱。”陈世安谦逊道。

“这世上，能脚踏实地的把小事做到极致，那都是相当了不得咯。”老者的兴致更高了，想了想，问道：“我听你那小姨子说，你之前是在国营厂上班的，前阵子下岗了才干起了这买卖。”

陈世安回道：“对，之前在苍云食品厂，厂里大裁员，不幸上了名单。”

“唉，现在全国各地的国企都出现了下岗潮，如你这样的下岗职工太多了。”老人蹙了蹙眉头，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如今最严峻的是绝大多数的下岗职工几乎没有一技之长，忽然没了铁饭碗，流进社会里往往茫然无措，甚至走投无路。”

陈世安闻言，也不禁怅然叹息。

90年代的下岗大潮，无疑是这个国家难以抹去的灰色一笔。

浩浩荡荡的下岗职工，在改开后的时代洪流中，堪称是被牺牲的一代人。

陈世安也是其中一员，万幸他重生了，靠着前世积累的经验，少走了二十年的弯路。

然而，其他的下岗职工们，依旧只能随波逐流、蹒跚而行。

“小伙子，你觉得面对这个时代大局，该如何解决这些下岗职工的窘境？”老人忽然道。

陈世安苦笑道：“老先生，我刚刚都说自己只是个升斗小民了，哪敢妄议这些国家大事。”

“就当作闲聊，随便说两句。”老人鼓励道。

陈世安之前跟着傅君兰去了领导家属院，就曾猜测老人可能是一个退休老干部。

如今老人出题考校自己，鉴于昨天的人情，如果不说点什么怕是不妥当。

沉思了片刻，陈世安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要解决这么多下岗职工的生计问题，无非从两点着手。第一，尽量提供再教育培训的机会，让这些人掌握一技之长，有个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手艺。”

老人颔首道：“如果大部分人下岗职工都能像你这样，懂个手艺活，那问题自然就解决大半了，嗯……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无非是让政府出政策，尽量支持民营经济。”

“这还用说，改开之后，政府对于民营经济一直都很支持。”

“老先生，我说的民营经济，和您理解的可能不太一样。”陈世安进一步解释道：“民营经济，不仅是私人企业工厂，还包括了个体户乃至摊贩。而据我所知，目前政府对民营经济的支持政策，还没有下沉到这些弱势群体。”

老人一怔，若有所思间，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改开之后，现如今对于民营经济的建设，大多是摸着石头过河，方方面面必然还不够周全。”

“但在我看来，这些弱势群体又是必须兼顾到的，因为不是所有下岗职工都有能力办公司办企业，面对生活的柴米油盐，他们的谋生方式很大程度上都得从小做起。”陈世安随后打了一个巧妙的比方：“汪洋大海里，不仅仅只有大鱼栖息，小鱼小虾才是生态发展的基础。”

老人的眼神亮了一下，这次点头的力度显得比较有力。

作为曾在大城市主政的老干部，老人和其他领导往往有个“通病”：看待事物，习惯了高瞻远瞩，却不够接地气！

各地政府都知道要大力支持民营经济发展，但具体到政策制定到实施，往往只盯着大项目大企业，因为这样才能创造出大政绩。

然而，又有几个高堂上的领导，能着眼于基层百姓的生计？

说难听点，在领导的眼里，个体户乃至摊贩，连税都收不着，纯粹就是不值一提的蚊子肉。

可恰恰就是这些蚊子肉，关乎到了亿兆百姓的生存，关乎到无数下岗职工的生计，也关乎到千千万万家庭的生息。

“果然要解决基层的问题，还是得在基层里找办法，高手在民间啊！”老人捋顺了思路后，又喝了口爽口的奶茶，只觉得沁人心脾、提神醒脑。

“一家之言，经验之谈，在您面前倒是班门弄斧了。”陈世安轻笑道。

老人正想嘉勉几句，忽然巷子口走进来一群城管，气势汹汹的直扑早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