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厂长父亲

“要觉得好吃，姐你回头多关照一下我的生意。”

陈世安早就料到生煎包的市场反响会不错。

李佳珍一边吃，一边道：“那必须的，等会我也跟其他人说说，让大家都来买你的早餐。”

顿了顿，李佳珍似乎又有些顾忌：“只要你不会觉得尴尬就行。”

“这有什么尴尬的，赚钱又不寒碜。”陈世安不以为然。

其实不用李佳珍刻意宣传，不断经过的前工友发现陈世安后，免不了要上前寒暄几句。

有人报以同情，有人好奇攀谈，也有人会阴阳怪气的挤兑几句。

虽然改革开放有几年了，但许多人的思维还停留在吃公家饭最光荣。

当然，这点放在未来也一样。

只是陈世安从国营厂下岗沦落到出摊卖早点，在许多人看来，就是潦倒落魄的写照。

不过议论再多，最终，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一个个生煎包给勾走了。

“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外皮香脆，肉馅爽口。”

“真的假的，一个肉包子还能给他做成人间美味？”

“不信你也买个尝尝，这味道真绝了！”

“确实好吃，小陈，你的手艺可以啊！咦，你是怎么做到猪肉一点腥味都没有的？”

“都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小陈你丢了工作，却发挥出了做餐的手艺，算是因祸得福了嘛。”

“我也买两个尝尝，五毛钱是不是？”

在交口称赞下，这些围观陈世安的老同事，接连转变成了第一批消费者。

很快的，餐车旁围满了工人，争相要尝尝生煎包的美味。

陈世安知道生煎包不愁卖，但没想到卖得这么快，一转眼，保温箱里的八十个生煎包就售罄了。

原本他还打算再去其他工厂门口叫卖一下的。

“不好意思，卖完了，明天我再多做一些。”

陈世安只能无奈的收摊谢客。

这时，有个人啃完生煎包后，忽然说道：“陈世安，我昨晚好像看见你媳妇章小燕跟王胖子在厂里食堂吃饭。”

陈世安的动作一滞。

王胖子，就是食品厂王厂长的儿子，王振兴。

他早知道，章小燕跟自己前脚离完婚，后脚就会跑去找王振兴。

一方面是找王振兴接盘。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她弟弟能进厂工作。

“我们已经离婚了。”陈世安搪塞道。

“啊？离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大家刚满足了食欲，胃口又被吊了起来。

“我下岗后就一直闹离婚了。”陈世安苦笑道。

这么一说，大家顿时回过味来了。

说白了，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就当一群人八卦讨论的时候，一辆夏利轿车缓缓驶到了厂门口，按了一声喇叭，示意人群让路。

结果，人群让开了，但车子却没有继续行驶。

车窗拉下来，驾驶位的那个胖子探出脑袋，咋呼道：“陈世安，你怎么跑这摆摊了？”

一时间，围观群众的脸色都变了。

胖子正是王振兴！

陈世安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我在这摆摊，需要向你解释吗？”

“怎么不需要，这是我家的厂门口！”王振兴冷笑道。

陈世安一挑眉头，玩味道：“这国营厂成你王家的了？王胖子，你家什么时候吞了国有资产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王振兴哪怕再嚣张跋扈，顿时也语塞了。

把公家的产业说成是私人的，上纲上线，那是要被抓毛病的。

迎着工人们齐刷刷的目光，王振兴的腮帮子抽动了一下，辩解道：“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公家的门口，不允许乱摆摊，你明天不许来了，我回头就跟门卫说！”

陈世安却满不在乎。

这里又不止食品厂一家，这里不许摆，大不了去对面。

然而王振兴却没打算就此罢休，满面戏虐的道：“陈世安，你混得真够惨的，都出来摆摊了，难怪你老婆要跟你离了。”

“我混得如何，跟你，跟章小燕都没有半毛钱关系了。”陈世安从容一笑：“对了，听说你昨天还跟她一起吃饭了？”

“对啊，你前妻长那么漂亮，跟她一起吃饭可香了。”王振兴嬉笑道。

他以为这么说，陈世安肯定会恼羞成怒。

没承想，陈世安只是心平气和的笑了笑：“原来你这么喜欢吃别人的剩饭剩菜，难怪长得这么胖了。”

王振兴一怔。

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就传来了一阵哄笑。

“笑个屁！都给我滚去上班！”王振兴气急败坏的叫道。

工人们可不敢得罪这位厂领导的儿子，连忙作鸟兽散。

陈世安也推着餐车，慢悠悠的离去了。

王振兴却咽不下这口气。

他和陈世安以前上学时，陈世安就是三好学生，靠着自身努力考上中专又分配到食品厂。

而他纯粹是靠着拼爹才能端上公家饭，当年中考的语文作文，写的还是《我的厂长父亲》。

虽然一路坦途，但他也知道背地里很多人瞧不起自己。

为了证明自己，他发誓要混得比陈世安好！

于是，他靠着父亲，在厂里给陈世安穿各种小鞋，这次裁员，陈世安本来不在名单上的，也被他做手脚给加了上去。

同时，他还暗地里勾搭章小燕，这次章小燕和陈世安离婚，就是他在背后教唆的。

本以为他能以胜利者的姿态踩在陈世安的头上，结果却被陈世安说成是吃剩菜！

最关键的是，章小燕的这盘剩菜他都还没吃着呢。

章小燕精明得很，哪怕离了，连根手指都不让王振兴碰，目的就是想让王振兴先兑现承诺：安排她弟弟章传宗进厂。

这不，王振兴刚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章小燕就领着弟弟找上门了。

“不是说了嘛，这事得缓一缓，现在厂里正大裁员，这时候塞进去一个人，要给人嚼舌根的。”王振兴没好气道。

“你爸是厂长，谁敢嚼舌根啊，往后我们不都是一家人了嘛。”章小燕撒娇道。

说到一家人，王振兴就把陈世安来厂门口卖早餐的事说了。

“丢人现眼。”章小燕翻了个白眼，直道陈世安是穷疯了。

她很清楚陈世安有几斤几两，早餐铺的生意那么差，原因不仅是出在位置偏僻，也跟陈世安没厨艺天赋有关。

即便出摊叫卖，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姐，还好你及时跑了，否则连你也得被嘲笑。”章传宗也是个白眼狼，浑然忘了这些年陈世安给他的零花钱。

“但这家伙天天跑这摆摊也碍眼。”王振兴沉思了片刻，看向了章传宗，想到这未来小舅子是街头混子，就道：“你不是弟兄挺多的嘛，明天他再敢出摊，你就领人把他的摊子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