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满院栽。”
傅君颜看着纸上的字迹,口中不自觉的低声诵了出来。
薛清鹏也目露沉思,这第一句,显然是在写今日进院时候的景象。
尽管院中栽满了各种花草树木,但是如今已经秋末,马上就入冬了,自然是一片枯黄。
一片西风吹过,枯叶沙沙作响,也更显几分萧瑟凄凉。
在两人思索时,岳展程已经提笔写下了第二句。
“蕊寒香冷……蝶难来。”
薛清鹏脸色微变,这句话看似在描写景物,但是这其中可解读的意思就太多了。
再加上这家伙之前的态度,让薛清鹏不禁联想到,这家伙不会是在暗示朝堂吧?
但是这上阙只是起头,重点还在接下来的下阙诗中。
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薛清鹏接着看岳展程下一句。
但是这下一句,却险些将薛清鹏的魂儿都吓飞了。
“他年我若为青帝。”
看着这刺眼的一句,明明身处家中,被自己的家将严密保护,但是薛清鹏仍旧感觉到一种浓浓的窥视感,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看着自己一样。
兄弟啊,你这首诗要是传出去,你小子可就生死难料了啊!
薛清鹏心里忽然有些后悔。
自己怎么就这么草率的跟这么个二愣子称兄道弟了呢!
“报与桃花一处开。”
傅君颜也不是傻子,当她看完了岳展程的最后一句,自然是已经完全明白了这首诗之中的意思。
现在的岳展程还很弱小,但是将来他一旦得势,定要让那些不公不平之事,尽数消灭掉。
“贤弟啊,你……”
薛清鹏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勉强一笑,说:“你这字写得真不错啊,哈哈!”
他是真的不敢评价这首诗,太危险了。
“嗨,我这字也就一般。”
岳展程谦虚的说道。
“不,你这字很有特点!”
杨金和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岳展程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就朝后面来上一脚了。
傅君颜和薛清鹏倒是淡定,显然早就发现了两个老头儿的靠近了,只是没和岳展程说。
“不是,您老人家这神出鬼没的功夫,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岳展程使用带着三分无奈、四分羞恼和几分灼热的眼神看着杨金和,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好的宝贝一样。
然而,杨金和却没有理会岳展程,而是迈出一步上前,认真的低头打量着岳展程的这首诗。
“这字笔迹匀衡瘦硬,具斩钉截铁之势。”
“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
“虽然很多地方笔力尚浅、让这书法看起来略显稚嫩,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你小子风格已成,完全可以自成一派了。”
说着,杨金和看着岳展程的眼神略显古怪。
“你小子还真是个怪才。”
“科举还没考出个什么名堂来,反倒是这书法率先踏入了顶尖之境。”
“就算是日后科举没成,凭借着这一手独创一派的好字,你小子将来也能成为一代宗师,在文坛有一席之地啊。”
“嘿嘿,杨叔说笑了。”岳展程谦虚的摸了摸鼻子。
对于杨金和的评价,他是有点儿心虚的。
毕竟,柳公权的字也不是那么好写的,不然也不会从古至今这数百年间,都被无数文人墨客正向追捧、奉为圭臬,从未跌落神坛。
岳展程这一手好字,还是前世上补习班儿上出来的。
最开始只是被逼着去,后来年纪渐长,时常会感觉自己情绪不稳,岳展程便开始做一些其他的活动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最后他选择了健身和练字。
事实证明,当你真的将一样东西练进去的时候,人是会平静下来的,会感觉时光如梭,而且这个和兴趣没什么太大关系。
因为哪怕是岳展程已经养成了习惯,他也还是不喜欢这两样东西,就……很矛盾。
所以岳展程对自己保持状态、有所进步,这都是有信心的,至于成为一代宗师……
他心里是真没底啊。
毕竟,一代宗师可不是说说而已。
“夫君这首诗壮志凌云,豪气冲天,实乃一大佳作。”
傅君颜微笑着,手上却已经飞快的将桌面上的诗给卷了起来,
显然,她也在这首诗里面,读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不必那么紧张。”
杨金和笑道:“若是年初的时候,这小子写的这首诗传扬出去,不用想,铁定是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但是现在,天地变换,事情自然也就完全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傅君颜不解的问。
杨金和没说话,只是从傅君颜的手中接过岳展程的大作,走到边上细细品读。
见状,傅君颜更加迷惑了,心中有些焦急的看向岳展程,却只见岳展程淡定的说道: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寒门学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出身微寒,见多了民间百姓的困苦、下层官吏的黑暗,立志想要出人头地,而后整饬吏治、改善民生,这能有什么错呢?”
此言一出,傅君颜和薛清鹏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反倒是薛清鹏最先反应了过来。
傅君颜毕竟是久居内宅,又是女孩儿,虽然明白一些弯弯绕绕,懂得很多为人、为官的门道,但是一旦涉及到较大的派系纷争,她就没什么经验了。
而在这方面,薛清鹏可就太有经验了。
这一刻,薛清鹏看着岳展程的视线之中,第一次有了平视、甚至是一点点仰视的感觉。
这家伙,明明只是一介白身,居然连朝堂百官和王上都敢算计了,真是胆大包天!
但是不得不说,他说的……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他的出身,他的志向,注定了会能够成为一把锋锐的刀,而且还是一把当今王上急需的刀。
但是这条路可不好走,一不小心,他这把刀就会崩断。
“今天的事情,用不着隐瞒,一字不落的报上去便可。”
杨金和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岳展程的自己,头也不抬的说道:“你父亲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薛清鹏重重点头。
这种事不是他能够处理得了的。
该找他老子的时候,坚决不能客气。
只是这个时候,薛清鹏其实也在想,如果是自己父亲在这里的话,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他会选择怎么做呢?
是和岳展程保持距离,还是开始不冷不热的远离他呢?
一时间,薛清鹏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甚至都忘记了询问这首诗的名字。
而杨金和也没有提醒,不知是忘了,还是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