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嬴天玄看着报告上,那触目惊心的隐户隐田数量,很有心身心俱疲。
到目前为止,从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顺德府,到这东昌府。
烂得是千奇百怪,结果却高度一致。
绝大多数的土地,都集中在了绝少数的一小撮人手里。
但哪怕是这样,这帮人仍贪得无厌的,各种搜肠刮肚,欲壑难填。
东昌知府一介流官,按理说没必要和本地的地头蛇们深度结合。
但架不住财帛动人心,雷大得爆都不敢爆,只能捂和拖。
于是裹挟着,就成了利益集团的一员。
实事求是的说,这东昌知府查荣的表现,还算好的。
嬴天玄也很想放对方一马。
但这蠢货最终还是没领会到嬴天玄的深意。
大军都开来了,就一定要吃肉!
识相的就赶紧重新站队,岂是能糊弄了事就过去的?
……
公审!诉苦!分田!
寒冬腊月也挡不住穷苦百姓的热情。
他们穿着刚刚分到的乱七八糟好衣服,四处兴奋的奔走相告。
老天爷开眼啦!
共正皇帝来啦!
他们可算是熬出头啦!
人山人海的黔首黎民,成堆的聚集在一个又一个公审诉苦台下。
很有参与感的,将过去遭遇的一切苦难,
发泄在了这些施加给他们苦难的人身上。
原本是赵老爷家三代佣户的李老栓,就在此其中。
分田分地当然是好事情,但台上宣读官的话语,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李老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当今陛下为我们老百姓做主,你咋还不高兴呢?”
他旁边的癞头阿贵,看李老栓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
嘿,这天可真冷。
他忍不住把俩手,往俩温暖袖子里,又使劲笼了笼。
“没啥不高兴,分田分地肯定是好事。
可民户转军户,民田转军田,就让人心里头空唠唠的。
我听上面老爷那意思,咱们分的这田,算是军田。
不但不能买卖,而且和军户绑定。
虽然军户转民户自由,但转了民户,这军田就收回哩!”
李老栓从兜里摸出土烟杆,攮上劣质烟叶卷成的烟卷,用火折子点燃,
吞云吐雾的道。
“这有啥不好的?白来的东西你还挑三拣四。
咋地,天上掉完馅饼,还得由得你挑个大个儿的?
惯得你的臭毛病!”
旁边听到的王大柱子,闻言翻了个白眼。
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毛裘女裙,显得不伦不类。
但暖和是真暖和!
这个冬,他至少不担心被冻死了。
“切,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懂个屁!
军田不能买卖,有可能收回,就说明这地不是咱们的。
说了半天咱们还是佣户。
只是以前给老爷们当佣户,现在给皇帝老子当佣户。
而且你们别忘了,军户是要出人当兵的!
当兵就会死人。
你们俩光棍倒是无所谓,我家老大二十郎当岁,婆姨都没讨哩。”
李老栓白眼一翻,不满的道。
得益于雇佣他的李老爷是个戏迷,很听过些戏文的他,很有见识的道。
“那你也可以不要嘛,人皇帝也没硬逼着你要不是?”
癞头阿贵,嘲讽着笑道。
“嘿,你这阿贵,”李老栓闻言急了,他放下烟杆,怒喝,
“别人都有,凭啥我没有?我缺心眼嘛我!”
……
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类似这样的讨论很不少。
但总体而言,气氛是热烈的,反响是空前的,声望值是暴涨的。
信任武人超过信任文人,信任军户超过信任民户的嬴天玄,
便在这样的变种土地国有化下,开始了一地又一地的捣腾。
这样的大动静,当然瞒不过有心人。
于是从东昌府后,兖州府、青州府、莱州府、登州府的相应措施,
就开始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小麻烦。
于是很快嬴天玄就展现了共正暴君的本色。
直接杀了个血流成河。
这恐怖的动静,终于让所有人重新意识到,帝国破坏龙的威力。
于是在嬴天玄,顺势收拾威海卫、灵山卫、安东卫时,
朝廷大军得到了无条件配合。
然后嬴天玄以京营大军为老底子,以流民军户为兵源补充,
开始了疯狂的两百万爆兵之路。
他在各地建立了税警局、民警局和军备所。
用武装清洗作为练兵素材,一路横扫了整个大玄东南。
并在二月中旬,浩浩荡荡跨过淮河,进击天京!
……
注定不平静的寒冬,悄无声息的过去。
当冲王甘敞收到共正帝率大军来犯时,他整个人已经死气沉沉。
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
沉迷于享乐的冲军,在一个冬天里,便腐朽得不堪入目。
整座天京城,已经空荡得像一座死城。
严寒和饥饿成批成批的冻死着流民,城内早已出现了以人肉为货物的肉市。
但甘敞却无力制止这一切,因为没人愿意听他的。
他们不敢对他怎么样,但却敢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置若罔闻。
在得到共正这暴君在东南大肆清洗时,他曾经想要挪窝。
无论是提军北上,拒淮而守。
还是转进他处,暂避锋芒,都比留在这破天京等死强。
但这座大玄的南都,像是有魔力一般,
死死的钉住了翻身成为人上人的所有人。
他们纵情享受着自己收获的一切,浑然一副不知大祸临头的模样。
但就在今天,就在共正帝率军跨过淮河,即将抵达天京的当口,
一众长膘的头领们,重新恭恭敬敬的来到皇宫,面见了甘敞这位冲王。
“呵呵,你们现在知道怕了?”
依然显得邋里邋遢,像个老卒模样的甘敞,鄙夷的看着跪倒的一帮人,冷笑道。
一系列糟烂事儿,和过去的旧伤,摧毁了他的身体。
曾经这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男人,此刻已头发花白,憔悴瘦弱。
“请大王救命!”
变得肥头大耳的魏斌,带头向甘敞磕头。
其他将领也纷纷效仿,化身磕头虫。
“哎,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再看看我。再出门看看你们手下的兵。
你们让我救,我能怎么救?
逃吧,往西边逃吧。
你们斗不过共正的。”
甘敞心灰意冷长叹。为自己感到悲哀,也为死掉的魏岩等人感到不值。
他们败了,彻彻底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