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同泰。
仪表堂堂的范永斗,微眯着双眼,细品着茶碗里的香茗。
而今已是七月下旬,炎热的天气像火炉一样炙烤着同泰这个边陲重镇。
但这间装潢朴素的大堂却凉爽依旧。
只因五个巨大的冰鉴,稳稳的安放在大堂的四角及正中。
内里储存着的冰块,很好的中和掉了恼人的热气。
但外面的热好去,心里的火却难除。
正是这股越烧越旺的心火,才将原本互有龌龊的八个家族聚集在了一起。
而此刻除了作为主人,坐在上首的范永斗以外,
下面依次坐着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人。
他们都是各家的家主,很有实力,很有手段。
说句腰缠万贯,那是侮辱埋汰他们。
那才几个钱?打发要饭的还差不多。
但此刻这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富哥们,都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一点也不快乐。
“局势险恶啊!
北边的共正帝,像甜蜜个疯子似的,疯狂抄家灭族。
而且不是普通的抄家灭族!
他是羞辱式的把人绑到高台上,让那些蝼蚁般的泥腿子控诉他们的罪状,
折磨他们的身体,最后才是咔嚓一刀,一了百了。”
王登库把手里的茶碗嘭一声掷到桌上,纷纷不平的骂道。
“对,这玩意儿据说叫公审。
后面还有诉苦大会,一帮泥腿子在共正爪牙的鼓励下,
走上台去诉说自己的倒霉遭遇。
净胡编乱造些有的没的,纯埋汰人,太过分了!”
头发花白,一身儒雅之气的黄云发,恨恨接话道。
“官府还做主把这些受害者的田亩财产分给这些泥腿子。
但是凭啥啊?!
都是祖祖辈辈,勤勤恳恳挣回来的家当,
凭啥让这些屁都不是的贱民不劳而获啊?
我特么就不服!”
翟堂含血愤天的骂道。
他在这里年纪最小,长得像个白面书生,人模狗样,但火气很大。
“不服有什么办法?
共正要搞钱,他就敢铸币。
铸币还不算,他还敢抽全天下钱庄的油水,搞什么总银行!
你不服?不服忍着。
要不你就造反。
哎!”
留着山羊胡,脸像枯树皮的靳良玉叹了口长气,显得忧心忡忡。
底下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来,都有感而发。
坐在上首的范永斗只是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这帮人说的都是老新闻。
共正帝又不是最近才搞这些,都搞了快两年了。
真正让他们如芒刺在背的是,共正这抄家皇帝似乎真抄家上了瘾。
他不但自己抄,他还派出俩哼哈二将,在大西北疯狂抄。
浑然一副要抄遍全大玄的模样。
老实说,这真的有点吓人。
太疯狂了!
“老范,玉京里你那侄子,还没给你来消息吗?
现在到底是个啥情况?是死是活吱一声啊!”
长得像个白面团的王大宇,抬头冲范永斗嚷嚷,很不客气。
“没吱声就是好消息,真吱声我怕你顶不住。”
范永斗不阴不阳的怼了回去,顿时让王大宇哑口无言。
理儿肯定是这么个理儿。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真要有消息,就证明共正这强盗盯上他们,准备动手了。
王大宇虽然有俩臭钱,但并不觉得以他王家的体量,能跟共正这暴君扳扳手腕。
这点ABC数他还是有的。
“行了,今天召集大家伙儿来,也不是专门扯这些有的没的的破事。
我直说了吧,草原来消息了。
要我们配合他们在秋收后动手。
二十万匈奴蛮子准备南下,给共正找点乐子。”
范永斗摇摇头,直接开门见山的扔了个信息炸弹。
果然,这消息一出,堂下七个大老板顿时没工夫叽叽歪歪了。
全震惊的望着范永斗,一副呆头鹅的模样。
随后狂风暴雨般的吐槽开始:
“呷!二十万?!咋就二十万了呢?!这帮匈奴蛮子是吃错药了吧!”
“这特么还找啥乐子啊?这是灭国来了!
我特么就想搞点钱,我没想当亡国奴啊!”
“老范,二十万匈奴啊!共正虽然能打,但真不一定挡得住。
我承认我有养寇自重的想法,但这寇也没这养法啊。”
“不行!不能让这帮蛮子来!他们比共正还不如!
共正能抄家灭族,他们就不能了吗?他们就没把我们玄人当人看过!
他们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的,我信不过他们!”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范永斗淡定的看着下面一帮废料的叽叽喳喳。
等众人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之后,才淡淡的开口:
“说得跟我能决定他们来不来似的。
诸位,清醒一点!现在的问题不是让不让他们来的问题,而是我们帮还是不帮!”
范永斗的话,起到了很好的引导作用。
让众人的思路清晰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们一直在搞走私生意,蓄意挖大玄的墙角。
这生意一做,基本就代表着他们的立场,不可能改变。
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果他们不帮匈奴带路,那就是把另一条路也断了。
里外不是人的做法,简直是自绝于天下……
“我说老范,你就不能劝劝那帮蛮子,少来点人吗?
像来个五万十万什么的,好好抢一波。
回头我们再帮他们销赃,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好啊!
没必要直接把羊往死里薅,真的没必要。”
一脸老实相的梁嘉宾,苦口婆心的劝道。
“呵,老梁。你是怎么说出这种三岁小孩一样的混账话的?
醒醒!是我们在给这帮匈奴蛮子当狗,不是他们在给我们当狗!
你当狗还当出主人翁意识来了?”
范永斗冷笑而语,把个梁嘉宾怼得满脸通红。
“甜蜜地!当初我们就不该继续和这帮草原疯子接触。
明明共正都没注意到我们,我们也捞得够本了。
换个生意不挺好吗?
全怪你,范永斗!要不是你一个劲儿的劝,我特么能第二次走上不归路?!”
王大宇狠狠一拍桌子,开始甩锅。
范永斗都不屑搭理这浑人。
这时候知道后悔了?当初可不是这副嘴脸。
“行了,不跟你们扯了!看你们也没什么自己的主意。
我直接说我的办法。
全力以赴协助匈奴人南下!做好彻彻底底当狗的觉悟!
咱们换个思路想,要是所有人都当了亡国奴,我们是不是就不算亡国奴了?
入大玄者为大玄,入夷狄者为夷狄。
我们这叫从龙之功!”
范永斗一锤定音,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