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奥迪车在“荷塘月色”门口刚停稳，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动作麻利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薇姐，包厢都安排好了，按您的吩咐，菜都点上了。”金丝眼镜男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恭敬道。

林薇薇优雅地下了车，对江林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笑容明媚：“江委员，请！地方简陋，您别嫌弃！”

江林下了车，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这个装修风格明显与河口乡格格不入、透着几分“雅致”的菜馆。

他没说话，跟着林薇薇往里走。

金丝眼镜男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薇薇身边，目光飞快地扫过江林，随即也堆砌起了恭敬的笑意。

“江委员，介绍一下，”林薇薇边走边侧头对江林说，“这位是我们建工集团工程部的分部长，金明。专门负责拆迁安置和重建项目这块的，经验丰富。以后石盘沟的重建工作，具体对接可能就是他了。”

金明立刻上前一步，对着江林微微躬身，脸上挤出热情的笑容，伸出双手：“江委员您好，久仰大名，我是金明。以后还请江委员多多指教，多多关照。”

金明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带着明显的讨好。

江林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礼节性地与他握了握手：“金部长，你好。”

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林自退伍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恭敬的待他。

无非是自己现在脑袋上挂着一个灾后重建工作组组长的头衔。

一点小小的权利，就有这么多人前来巴结。

江林很难想象，那些权利更大的人，每天是怎样的生活？

有多少人是尸位素餐？有多少人是为民请命？

又有多少不法商人削尖脑袋的钻空子？

江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明白一件事，自己要对得起石盘沟的村民。

金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更加热切起来：“江委员太客气了，叫我小金就行，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保证随叫随到，全力配合。”

林薇薇笑了笑，没再多言，径直带着两人走进一间名为“听雨轩”的包厢。包厢不大，但布置得颇为雅致，墙上挂着水墨画，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餐具也很讲究。

三人落座。

林薇薇坐了主位，江林坐在她右手边，金明则坐在下首作陪。

很快，服务员开始上菜。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桌：清蒸石斑鱼、红烧野兔、爆炒山鸡、清炖穿山甲、野菌汤……琳琅满目，香气扑鼻，几乎全是山珍野味！

江林看着满桌的菜肴，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石盘沟的乡亲们还在安置点啃着救济粮，这里却摆着如此奢华的宴席！

强烈的反差让他心头涌起一股不适。

林薇薇似乎察觉到了江林的情绪变化，脸上笑容不变，声音轻柔地解释道：“江委员放心，这些都是正规养殖场出来的，手续齐全，绝对不犯法，河口乡山好水好，野味也算特色嘛！您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她说着，拿起公筷，姿态优雅地给江林夹了一块野兔肉。

金明也连忙附和，一边殷勤地给江林倒上酒是一瓶昂贵的茅台，只不过摘掉了标签，他一边倒着一边热情地介绍着每道菜的“特色”和“讲究”，言语间充满了对林薇薇“精心安排”的吹捧和对江林的奉承。

“江委员，您尝尝这个穿山甲汤，这可是大补，薇姐特意吩咐厨房炖的，炖了好几个小时呢！”

“江委员，您看这野鸡，肉质多嫩，外面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

“江委员，您真是年轻有为！石盘沟重建这么大的担子，县里就交给您了，可见领导对您多器重，我们薇姐也常说，像您这样有能力、有担当的年轻干部，实在太难得了，以后前途无量啊！”

“是啊是啊！江委员，我敬您一杯，以后在石盘沟，还得仰仗您多多关照。我们建工集团一定全力配合！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金明如同一个尽职的捧哏，滔滔不绝，将奉承话和劝酒词说得滴水不漏。

江林看着眼前堆满的菜肴和杯中晶莹剔透的酒液，听着金明那喋喋不休的奉承和林薇薇那看似真诚实则疏离的笑容，心中的不耐和警惕越来越重。

他放下筷子，没有动酒，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薇，淡然道：

“林总。”

“这顿饭，心意我领了。”

“但石盘沟重建工作千头万绪，时间紧迫，实在没工夫在这里推杯换盏。你们建工集团既然承建房屋，那就按规矩办事。”

“图纸、预算、施工方案、质量标准、工期节点……”

“这些，才是我们该谈的东西。至于其他的……”江林的目光扫过满桌的山珍野味和金明谄媚的笑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必在我身上费功夫了。”

他这话说得直白而干脆，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金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表情尴尬无比。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薇薇。

包厢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林薇薇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组长，甚至连职称都没有的委员，竟然如此的硬气？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但只是一瞬间，便迅速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

她并没有因为江林的拒绝而恼怒，反而轻轻放下筷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带着一丝玩味和欣赏，重新看向江林。

油盐不进的人，她见过多了。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有弱点，就有腐蚀的空子。

“江委员果然快人快语，性格直爽，我就喜欢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她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目光直视着江林锐利的眼睛，声音依旧轻柔，不过神色却认真了起来：

“既然江委员这么爽快，那我林薇薇……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