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县交通大队所边缘化的副队长沈若薇,出现在了河口乡。
沈若薇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林,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江林也看到了她,同样有些意外。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沈队?”
沈若薇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江林?这么巧?你怎么在河口?”
江林拉开旁边的凳子:“沈队请坐,我过来参加一个学习班,在石盘沟,主要是给乡亲们宣传一些知识,另外了解一下这里的生活。”
沈若薇点了点头没有客气,在江林对面坐下。
在官场中混迹了这么久。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大家都是被发配来的而已。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有些沉默。
食堂里人不多,只有几个乡干部在远处吃饭。
“沈队呢?也参加学习班?”
沈若薇自嘲一笑,说道:“我是被下放到河口乡,挂职‘协助’防汛工作。其实就是个闲差,没人管,也没人问。”
她语气平静,但江林能听出其中的失落和不甘。
“河口乡的汛情……严重吗?”江林问道。
江林突然想起来,要见自己的副县长张曼,此刻正在河口乡一线指挥工作。
“目前还好,主要是几条小河沟水位偏高,几个低洼村需要重点关注。”沈若薇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显得有些食不知味,“不过,真要有事,我一个挂职的副队长,说话也没人听。就是个摆设。”
江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简单的扒了两口饭。
先前从王志华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沈若薇在交警大队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否则一个中队指导员,又怎么敢对一个大队副队长大呼小叫?
“那个…沈队,那天谢谢你。”江林忧郁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道。
上次沈若薇帮江林撑腰,帮了不少腔。
那天过后江林一直都对这个沈队好感颇深。
沈若薇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谢什么呀,又没帮到什么忙,不过最后好歹也是有惊无险。”
对于沈若薇来说,江林背后有没有人,是个什么大人物,和她一点关系没有。
也并不关心。
对江林的关怀,也仅仅是因为看到他遭到了不公平待遇而已。
她要是肯巴结权贵,以她的身段美貌,此刻恐怕早就调离县大队了。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饭。
“你……在石盘沟怎么样?”沈若薇抬起头,看向江林。
她似乎很难想象,这个在县城里掀起惊涛骇浪、敢剪指导员警号的年轻人,在这山沟沟里会是什么样子。
“挺好。”江林回答得很简单,但语气真诚,“乡亲们很热情,很淳朴。”
沈若薇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脸,稍微楞了楞。
“是吗?”沈若薇若有所思,“看来……你适应得很快。”
“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情假意。”江林看着窗外葱郁的山峦,声音低沉,接着若有若无道:
“空气好,人心也干净。”
沈若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沉默了片刻。
是啊,比起县城里那令人窒息的权力倾轧和虚伪面具,这里的山风,似乎真的能吹散一些心头的阴霾。
“有时候想想,远离那些是非,在这里待着,也挺好。”
两人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吃着简单的午餐。
虽然交流不多,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他们不需要过多言语,便能理解对方此刻的处境和心境。
饭后,沈若薇站起身:“我下午要去河沿村看看水位。你呢?”
“回石盘沟。”江林也站起身。
“嗯。”沈若薇点点头,看着江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江林……在县城的事……别太放在心上。王志华那种人,不值得。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不要学我,把人都得罪完了。”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近乎朋友的口吻对江林说话。
“谢谢沈队,你放心,只要他不惹上我,我不会和那种人较劲的。”
沈若薇笑着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住哪里?”
江林笑容温和,“李支书家,人特别好。”
“住在支书家?”沈若薇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关切和过来人的经验,“老住在别人家里,虽然乡亲们热情,但总归是麻烦人家,不太方便。时间长了,你自己也不自在。”
她顿了顿,声音平静地建议道:
“乡政府旁边有个接待宾馆,条件虽然一般,但胜在清净方便,该有的都有。我……也住那里。”
她抬眼看向江林,“你要不……搬过来住?省得来回跑,也省得给李支书他们添麻烦。”
江林听着沈若薇的话,江林心头微微一暖。
他这几天在石盘沟,确实感受到了李支书一家的淳朴和毫无保留的热情,但也正如沈若薇所说。
长期住在别人家里,自己心里也总有些过意不去,怕麻烦人家。
他几乎没有犹豫,爽快地应道:
“好!”
“沈队说得对。住在支书家虽然好,但确实怕给他们添麻烦。搬去宾馆也好,方便些。”
他顿了顿,笑容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而且,有沈队这个邻居在,也算有个照应。”
沈若薇听着他爽快的应承和那点小调侃,再次感到意外。
眼前的江林,与县城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看来,这山沟沟的风,真的能吹散人心头的阴霾。
她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浅淡却真实的弧度:“照应谈不上。不过,总算有个能说上话的熟人。”
两人相视一笑。
“你下午回石盘沟?”沈若薇问道。
“嗯,回去跟李支书说一声,收拾下东西就搬过来。”江林点头。
“好。”沈若薇也点点头,“我下午还要去河沿村那边看看。晚上……宾馆见?”
“宾馆见。”江林笑着应道。
石盘沟。
江林是真的喜欢那里,喜欢那里的简单和真诚。
搬去宾馆,是为了方便,也是为了不辜负那份真诚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