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天字捌号房。
望着敞开的窗户,老鸨摇扇,冷笑:“告诉他们,鱼儿上钩。”
她口中的“鱼儿”,此刻在城里某处。
叶毅拿出放在怀里的字条,展开一看,心情有些复杂。
“字条上写的什么?”赵位已经猜到了,“是不是要杀人?”
这么大费周章,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但他,没想到,杀的对象。
叶毅把这条递给赵位:“自己看。”
高承第、伍以信、许大任赶紧凑过去。
——目标,县令,杀之。
短短六个字,却比一行字还有分量。
刺杀朝廷命官,那可是株连三族的大罪!
叶毅不禁陷入沉思:
新兵营的测试,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道难题。要说是假的,目的是试大家的胆量,又似乎太兴师动众。
而且,千万不要对任何上差抱有百分百信任,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来此事需要慎重。
“咱们不能去!”高承第一个反对,“你们不知道,上面的事复杂着呢,我们可不能为他人火中取栗。”
伍以信也不赞成:“火中取栗事小,就怕有陷阱等着咱们。”
看了一眼面色沉稳的许大任,他继续道:“何况,县衙重地,离新兵营这么近,防备肯定严密。”
赵位看着字条,道:“进衙门倒不难。我以前进衙门跟喝水似的,问题是……要不要进。”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叶毅。
这可关系到,包括叶毅在内的十条人命。
甚至更多!
叶毅轻咳一声,在四个人紧张又信任的注视中,郑重道:“事情已经到这一步,就没有退路。”
月亮已经非常偏西。
四个人点头。
“那就出发,赵位带路。”叶毅做出决定。
五个人在黑暗中潜行,几乎贴着墙。
说来古城一大特点,那就是中轴线布局。
除非是附郭县,和前线的县衙,否则县衙是坐北朝南,和钟楼、鼓楼对称。
所以,找到县衙很容易。
“县衙前堂后院,我们沿着墙到后面部分,搭人梯上墙。”赵位说话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叶毅简单安排下,先后顺序——他第一个,赵位第二个,伍以信第三个,许大任第四个,第五个是高承第。
不一会,到了后院墙边。
月光照在墙上,附近没有比县衙围墙更高的建筑,城墙除外。
所以,动作要快。
高承第在墙边扎马步,叶毅跑过去,踩着他的肩膀,上了墙。
叶毅伏在墙上,观察着四周。
三间房屋,按北、西、东三个方位营建。
北边是正屋,县太爷住的。
赵位上来,指着北边,确定了叶毅的猜测。
叶毅打了个往北边移动的手势,他和赵位先走。
伍以信、许大任上来,把高承第拉上来,三个人紧随其后。
一行五人,从暗处下了墙,再围成一团。
“不管结果如何,一句话,奉命行事。”叶毅强调。
“字条。”赵位拿出来,认为这是证据。
不曾想。
叶毅拿过来,直接吃进嘴里,不留痕迹。
其余四个人都懵了。
叶毅把字条咽了下去,压着嗓子道:“没有退路。”
他不是没质疑过,这条命令该不该执行。
但,最终他选择了执行。
现在回去,看似时间来得及,但同样前途未卜。
所以,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不仅如此,叶毅还一马当先,带着四个人靠近正屋。
正屋的窗户,用的是窗纱,没办法戳破,再打开。
赵位却有办法,他以前经常溜门撬锁,用叶毅头上的簪子,从门缝钻进去,一点点拨开门栓。
赵位拨门栓的时候。
叶毅四人分开,一个方位一个,能第一时间提醒。
等赵位搞定,叶毅和赵位冲进去。
空的!
不止没人,连家具都没有。
叶毅察觉到不对,赶紧退出来。
其他人也是眉头紧皱,始料未及。
然而,一切都晚了。
刚退出来,就有一队队人马,把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很快,叶毅看清楚了。
带队的,正是新兵营的监军。
监军盯着他们,冷声道:“你们不在新兵营,怎么来这里?”
“我们是……”高承第刚要开口。
叶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到四个人最前面。
“成王败寇,抓我吧。”他淡定道。
“哼!”监军冷哼一声,一招手,十名士兵过来,把他们按倒,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监军看他们动弹不得,冷笑:“你们一定在想,这只是测试,用得着这样么。没错,的确是测试。”
说到此处,监军话锋一转:“但是,你们……不合格!”
四个人闻言齐刷刷看向叶毅。
叶毅面上不动声色,心情有点儿复杂。
监军盯着他们:“虽说军令如山,但你们连基本道德都没有,竟然敢动刺杀朝廷命官的心思。”
“我朝怎么能养这种后患!不趁早收拾,他日必成祸害!”
“带下去,押入死牢,报节度使府,当街处斩,以儆效尤。”
高承第四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天呐,原来这道题的答案,是这样啊!
难怪营指挥使会说:当今天子,拨乱反正。
完了!
全完了啊!
伍以信吓得浑身哆嗦,被士卒拖着,在地上留下一道水痕。
其他三个人也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唯有叶毅,至少做到了表面镇定,不是被押着,而是自己走。
每一步都得很稳、很坚决。
哪怕心里紧张的要死,也要走,坚定的走下去。
不管结果。
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目送他们的离开,监军转身走进西厢房。
房里,坐着一个儒生,捋着胡须,眼里满是欣赏。
监军一进来。
儒生便道:“不错,不错,终于碰到个像样的。”
“他们潜行的本领太差。”桌子的另一侧坐着营指挥使,“留下的破绽太多。”
儒生笑笑:“本领是可以练的,但有些特质是天生的。”
“您都这么说了,那就进行最后一道难关。”营指挥使早料到,迅速得出结论。
“那,我这就去安排。”监军笑道,“先把他们饿个两天,再慢慢的审问。”
儒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