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王风瞬间僵楞在了原地,分明还没见到水,可他却已经忍不住的浑身直打冷战。
他这一路上拼了老命的蹬,脚蹬子都快踩冒烟了。
可从向阳大队到公社也花了半个多小时。
雪天路滑,晚上又刮着北风。
这要是在洗个澡,非得冻死在这院子里不可!
冯娟也面露出难色,抬步进屋,看着张大山不满道:
“这孩子大老远跑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弃他脏啊?怎么当个书记就摆这么大的谱,连自家孩子都不认了是吧?”
冯娟的这句‘自家孩子’,能用来当做句客套话。
就算是一个村的晚辈,聊天时也能这么说。
可张大山年近50却膝下无子,这话着实是引人深思。
张大山没有说话,那意思就很明显。
冯娟也不敢再多劝,只能犹豫着开口。
“那...我去厨房给他烧点儿水?”
张大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冯娟微微一愣,搓着双手走出院子。
从水缸里舀了一桶冷水,拿着条毛巾,提着水桶走到院内。
看着面前那桶冒着寒气快要结冰的凉水,王风颤抖着伸出双手,狠狠地吞了下口水。
他纵使万般不情愿,可这时也只能默默的脱着身上衣服。
西服下穿的是棉衣。
脱掉之后,浑身鸡皮疙瘩不停往外狂冒,冷的他原地乱跳。
沾了冰水的毛巾擦在身上,更是冻的他险些晕厥。
王风不敢洗太久,也知道张大山是要让自己长个记性。
只是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王风就放下毛巾,他不敢穿鞋,更不敢套上衣服。
浑身上下只着一条内裤,一步一个水印朝屋内走。
刚到客厅,就噗通一声冲张大山跪了下来。
冯娟也连忙将怀里抱着的那件大衣递上。
“来,快披上,别再冻坏了。”
王风见张大山没说话,才敢裹上大衣,又下意识朝着火炉的位置挪近了些。
张大山关掉电视,这才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王风。
“跑哪去了?”
“我...”
张大山的语气平淡,并不夹带着审讯犯人的威严,可单单是那股子老书记讲话时自带的气场,也让王风不敢隐瞒。
“我去了趟向阳大队。”
“我怎么跟你说的?”张大山接着发问。
王风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您跟我说,让我好好准备去上大学,婚事和工作您会帮我安排。”
“还有呢?”
“少碰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省的给自己沾上麻烦...”
“你又是怎么做的?”张大山的语气依旧平静,给人的感觉就像这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可只有王风才知道,院子里的那桶水浇在身上有多冷!
“表叔,我知道错了!”
张大山缓缓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的提前准备,直接就是反手一巴掌抽到了王风脸上。
给他抽的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王风不敢有一丝不满,又连忙在地上跪直。
张大山指着他的鼻子,这才开始破口大骂。
“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平你这破事儿冒了多大风险?我这是拿着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在保你的前途!可你呢?就是管不住自己!王风,多余的话我不跟你说,你只需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惹了麻烦别他妈来找我!”
“是!表叔我错了...”王风连忙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表叔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跟那个杨春桃有任何往来!”
张大山重新坐了回去,等着开饭。
冯娟也扶着王风站了起来,在边上打着圆场。
“小风,你也别生你表叔的气,他就是对你严厉了些,实际上心里可向着你呢,这不我们晚饭都没吃,就等着你一块吃呢。你先坐会儿,婶儿炖了只鸡,还有两条猪蹄,三十儿就送来了,你叔他知道你爱吃,一直让留着,这不你要来他才让我炖上。”
冯娟说着,从屋里拿了条棉裤跟毛衣,让王风套上。
又把火炉搬到桌边,这才去厨房端饭。
王风也连忙跟着一块去帮忙。
饭菜端上桌,张大山的火气看起来消了些,王风才敢多问两句。
“叔,只是给孩子找个爹,这事儿对您来说应该不算麻烦吧?”
他实在想不通,这件事的风险在哪。
原本已经说好了,有个知青刚巧住在杨家,把他推到杨春桃床上轻而易举。
只需一碗酒而已,没什么难的。
可现在看张大山愁眉不展的样子,事态明显是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难道是知青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王风又试探着追问。
张大山随意的摆了摆手。
“知青那边不用多虑,虽说中间出了些纰漏,但这事儿除了杨郑两家没人知道,替你养儿子的人是谁也不重要。”
“那您这是?”王风显得更加疑惑了,他也确实不关心帮自己养儿子的人是谁。
张大山抬手搓了搓眉心,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是周朝元。”
“周统计员?”王风吓了一跳,万没想到是这个人让张大山如此烦心。
“他不是您培养的亲信吗?这么些年一直也都做的挺不错的呀。”
“问题就出在了这儿!我培养了他好几年,很多事他也都知道...”张大山微微颔首,看着王风意味深长道:
“这有些人呢,一路走的太顺,平常看起来确实是心思缜密,很多事也都办的漂亮,能靠的住。可要是稍微碰上点儿什么麻烦就本性毕露,说话办事完全不带脑子!周朝元这个人的缺点就是官瘾太大,架势摆的太足!在底下人那稍微吃点儿亏就炸毛,被人一激就胡言乱语,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以张大山的级别,他确实不担心林默那边。
他跟林默没仇,二人甚至压根就不认识。
在林默来到向阳大队的这段时间,他也从来没针对知青做过政策革新。
而林默也肯定不可能知道他张大山身上不干净。
杨春桃的事说到底也都是杨郑两家捣鼓的,跟他张大山没关系。
可周朝元不一样。
张大山跟周朝元也没仇,但这位统计员知道的事儿太多!
且张大山这回才瞧出来这家伙关键时刻靠不住,容易被人利用不说,又一直没有提前做好要替领导背锅的自觉。
这对张大山来说,绝对致命!
“这...”王风直感到张大山的话,比刚才的那桶冰水还要冷!
“您的意思是要杀了他?”
张大山满脸不悦的撇了眼王风。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他了?犯法的事情你也敢想?我明确说的是不能留他!不让他留在家里啊、大队、公社都行嘛,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