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离向阳大队不算远，十几里路。
很多人都是腿儿着就去了。
周朝元有自行车，方便许多，一路上晃晃悠悠，载着林默来到公社。
今天年初一，公社上不算热闹。
各大队都处于停工停产阶段，就只有一些固定的摊位有人看守。
除此之外，还有文艺宣传队在广场上排练节目，唱的是快板书。
“要不听听？”周朝元指着广场方向，笑着提议了一句。
林默摇了摇头。
“统计员不是来听戏的吧？”
“办正事儿，走吧。”周朝元收回心思，又拍了拍肩上的挎包。
林默突然有些怀疑他那包里有没有装钱？
周朝元也确实不是来采购水泥的。
他只是带着林默在各个摊位来回转悠，悠闲的像是在逛街一样。
就这么一直到天色已晚。
周朝元看了眼时间，才拍着脑门说：
“哟，都快5点了，咱们快回去吧。”
林默这一趟没能见到张大山，人家是党支部书记，事多人忙，没那么容易见到。
要是他真愿意抽出空来见见林默，那林默反倒是会稍显忌惮。
今天一下午没干什么事儿，再加上林默也有些担心沈芸那边的情况。
就又坐上了自行车，随周朝元一块返回向阳大队。
回到村中，一排排炊烟已经飘了起来。
林默走到沈家门口，看着脚下一串脚印不禁皱起了眉头。
抬手推了下院门，是从里面杠上的。
再抬头去看。
透过矮小的院墙，厨房内确实已经开始冒烟。
林默又扭头看向路口尽头处，郑虎正蹲在路边，百无聊赖的倒腾着一只雪人。
时不时的会扭头看一眼自己，明显是放哨的。
林默眉头紧锁，最终还是抬手拍了拍院门。
“大娘。”
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帮林默开门的人是沈芸。
她依旧是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那顶红色的毛线帽子。
只是这会儿她腰间多系了一条围裙，妥妥的小厨娘。
“是你在做饭？”林默挑了下眉头，向厨房看去。
沈芸连连点头。
“我妈干活还没回来嘛，林默哥你快回屋歇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一听沈母还在大队里干活，林默心里咯噔一声。
就那么楞在门口，突然有些不敢往里去进了。
“沈叔也没回？”
“是啊，也不知道这大过年的哪来这么多活，哼...”沈芸撇着一张小嘴，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那...”林默低着头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今天下午有人过来了吗？”
“有啊。”沈芸连连点头，“张宝国他媳妇来了，在门口拍了好大会儿，但是我妈走之前让我老实在家睡觉，我就没敢开。”
林默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泥泞地面，上面两串脚印，一大一小，从院门一直延伸到堂屋。
这姑娘在说谎！
“行，没事儿，不开门是对的，那一家子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
林默点点头，抬脚朝堂屋走去。
沈芸重新从里面杠上院门，又回厨房捣鼓晚饭。
等了有几分钟时间，老两口还没回来。
而沈芸已经做好了晚饭，从厨房探出一颗小脑袋，朝堂屋喊道：
“林默哥，你来帮我端一下。”
“来了。”林默站在堂屋门口，稍显犹豫的提议道：
“天儿冷，饭菜凉的快，要不先闷在锅里，等大娘他们回来一块吃吧。”
“没事，我就盛了两碗出来，咱们先吃。”沈芸从蒸屉上捡了几只菜团子以及剩下的几只鱼块放在碗里，又端了一碗熬煮好的黄米粥。
“林默哥，那还有一碗，菜也记得端上。”
“知道了。”林默低头看了眼，案板上放着两碗菜，炒猪肝跟冬瓜。
颜色比较清亮，就是缺乏油水的意思。
都是简单的小炒，也看不出来这姑娘的厨艺如何。
不过林默端起来的时候，闻着还是挺香的。
饭菜摆上桌，林默没有第一时间动筷，而是显得有些沉默。
“林默哥你怎么不吃啊？”沈芸尝试着给他递了一只野菜团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道：
“我们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要是昨天我爸能分到点猪肉就好了...哦这还有几块鱼，我早都吃腻了，林默哥你吃，等明天早上我再去河边转转，说不定还能碰到条傻乎乎的鱼！”
林默问道：“你就不担心大娘跟沈叔他们吗？”
沈芸咬了口菜团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们有啥好担心的呀，之前大家都放假的时候他们俩还得去上工，抢收的时候更是经常一整晚都不回来咧。”
林默点了点头，从碗里拿起一只菜团子吃了两口，又突然问道：
“下午真没人过来？”
“诶呀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妈都说了让我不要开门，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我都这么大了，还能被人拐走啊？”沈芸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
林默看着面前的那碗黄米粥，熬的很浓稠，香气扑鼻，但他却食不下咽。
老神在在的坐了有十来分钟之后，见老两口还没回来，林默心中已经有了底儿。
沈林两口子，今晚上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有人不想让他们回来！
林默深吸了口气，放下粥碗。
沈芸皱着眉头，有些紧张的问道：“林默哥你怎么不喝了啊？是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林默没回话，他站起身来看了眼院外，天色已经暗了，村子上方如蒙了层黑雾，瞧不真切。
他站在敞开的堂屋门口，抬手关上了屋门。
沈芸愣了愣，一张小脸立马红了大半。
低着头，双手不自然的捏紧衣摆，声音也开始打颤。
“林...林默哥你关门做什么呀？”
林默关上门，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林默甚至瞧不见这姑娘红着的那张脸，但他还是笑了笑。
“有点儿冷，关上门也不至于能吃到鼻子里面去，快吃饭吧。”
“哦。”沈芸呆呆的点了点头，“那我帮你去拿件大衣披上。”
沈芸摸着黑从屋里找出沈林的大衣，递给林默后又关心的提议道：
“家里还有些柴火，要不要我把炉子给点上？”
“没事，这就暖和了。”林默裹上大衣，端起那碗粥，这才喝了两口。
又过了半个小时，沈林两口子依旧没回来。
但院子外突然热闹了起来。
嘈杂的脚步声踩的冻雪咯吱作响，门缝中也能看到几束手电筒射来的光线。
紧接着，是粗暴的撞门声。
砰砰砰！
“开门！”
“赵主任您快点，这俩人趁着大人不在家，在屋里偷情呢！”
“把门撞开！”
咣当一声！
两扇破旧的院门应声被破开，门板重重的砸在了院子里。
连带着两侧的院墙也是不堪重负，垮了一截。
一群人踩着地上的门板，急头白脸的挤进了院子里。
带头的正是郑老栓父子。
整个向阳大队，谁也没他俩更盼着林默能早点死。
“林默！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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