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专家?
别闹了!
谁不知道你林默就是一个刚来向阳大队不久的知青,仗着肚子里有点儿墨水,平日里舞文弄墨的拽点儿穷酸词,在他们这些没文化的村民们面前显摆一下罢了。
真要干起这些活来,都比不上村里六七十岁的老汉!
村民们面面相觑,心中刚对林默生出来的丁点儿好感顷刻化为乌有。
要他带着乡亲们一块修河道?简直是儿戏!
周朝元看着林默的双眼显露出鄙夷之色。
“林知青,我理解你作为知青想要在乡下做出一番功绩,给自己以后的人生增添资本的想法,可这水火无情,河道的事儿不是开玩笑的,你知不知道这万一河埂塌陷,沿岸两边的数百亩庄稼就全毁了!更不用说这杨官河还离村子这么近,万一河水淹到了村子这,谁来负责?”
周朝元危言耸听,村民们确实也是信不过林默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
这么些年了,有哪个知青是真心为他们向阳大队考虑的?
不就是想着自己能落个带队修河道的好名声,再被哪个领导看中,从农转政,捧上铁饭碗嘛?
这样的人,过往可不少见。
面对众人质疑,林默却不卑不亢。
“我只知道,河埂修了总比不修好!统计员说河埂塌陷,我想请问什么情况下新修起来的河埂会塌?是这村子里的人闲着没事儿走过去蹦跶?还是说哪个不长眼的野狗在底下埋了骨头?”
“这...”周朝元一时语塞。
河埂塌陷,多半是被雨水冲的。
可既然害怕有雨水,那这河道为啥不修?!
这个问题,周朝元答不上来,只能糊弄。
“我不也没说不修嘛!我说的一直都是专人办专事儿,等上边的几个地质学专家过完节回来,不就马上给大伙修了?”
听着周朝元一直说这种官话,再加上林默的步步紧逼,周围村民听着也是火大。
他们祖祖辈辈干的都是挖泥垒墙的活,修个河道还用请专家?
咋不再请俩农业学方面的专家教他们怎么在田里施肥种地?
“统计员,这事儿确实拖的够久了,咱们得对乡亲们负责啊。”
“是啊,你要说社里没钱,那就向上报嘛,这些年大家伙儿该缴的粮食又没少,该干的活也都没落下,没道理现在连个修河的钱都拿不出来呀。”
周朝元知道要是再跟这群村民理论下去,自己定然是承受不住压力。
他说破天也就是一个‘员’,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官’。
激发了民怨,张书记那边为平事儿,保不齐要拿他开刀。
“修!肯定修!我回去就催张书记,帮大伙问问这修河道的钱啥时候能下来,今晚上之前给大家答复没问题吧?”
听到这话,村民们才展眼舒眉。
林默却不吃这套,他轻笑了两声,看着周朝元的双眼中有质疑的意思。
“周统计员,我听说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咱们公社里就到了一笔款项,就不能先拿出来垫垫?早点把这个隐患排除掉,大伙儿也好安心过年啊是不是?”
周朝元双眼一凛,恨不得用眼神将林默给凌迟!
“林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跟你说钱四月份就到账了?你这是在怀疑公社里有人违法乱纪!我回去就原原本本的告诉张书记让他展开调查,要是查出来社里没人贪墨,你罪名就大了我告诉你!”
周朝元气急败坏的样子给围观的村民们看的目瞪口呆。
林默却嘴角微微上扬。
这家伙,上套了!
周朝元向来自视甚高,八大员在公社里也的确吃香。
反观自己明面上是个知青,其实在周朝元的眼里也就是村里的泥孩子罢了,没资格跟他平等对话。
如今自己在这絮絮叨叨的跟他说个不停,他很难不心烦!
接下来不需要林默继续多说,村民们自己就能琢磨清楚。
他们见周朝元一听林默提起这笔钱就当场跳脚,很难不多想!
“统计员,这林知青也没说有人贪墨啊,他就是说能不能让公社先把这个钱给拿出来救急,等河道的资金下来后,再填补上去。”
“是啊,统计员,咱犯不上因为一句话就上纲上线,林知青也是好心嘛。”
“四月份...”
“想起来了,咱们河埂的事儿应该是三月中旬报上去的吧?当时社里还有人说等半个月就能动工了...”
有村民小声嘀咕了起来,再就是热闹哄哄的议论。
大家再看向周朝元时,眼神中多了一种不信任。
“我!”周朝元还真是被林默给气蒙了。
四月份社里拢共就到了那一笔钱!
林默怎么会知道?
“哦那就是我听错了,四月份社里确实有一笔钱由出纳审批好了,但那也都是生产用的啊,我以地号员的身份保证绝对跟河道没关系!也不存在有人乱纪,大家要是不信我,可以联名找张书记让他调查嘛对不对?”
“统计员,咱现在说的是河道的事儿。”林默适时提醒,不愿听他东拉西扯。
周朝元刚准备糊弄过去,扭头就见到村民们一双双质疑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
民怨滔天啊!
他不是领导,承受不住这些目光的审视。
现在只想着赶紧找个机会开溜,一刻也不敢留在这儿。
“修!一定修!等专家...”
林默也懒得跟他在这絮絮叨叨,便重复了一句自己先前说过却无人在意,甚至还引来了大伙齐声发笑的那句话。
“我说了,我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林知青,咱可不能乱开玩笑,你来向阳大队没多少日子,能知道那杨官河多宽,水多深?我估计你连垮掉的河埂在哪段都不清楚吧?啊?哈哈哈...”周朝元轻笑道,话里话外带着瞧不起的意思。
“宽三丈二,深两米八,上游通往红杨柳大队,下游支流覆盖五寨沟、老官、新官等十二个集体庄,垮掉的河埂导致下游支流水量减少,今年秋季,七个集体庄粮食均受到不同程度减产,周统计员,这些事儿您比我更清楚吧?还有...”
林默顿了顿,弯腰撸起自己的两条裤腿,露出两只被河水泡到发白的腿肚。
做完这些,他直起腰来平静的看着周朝元,一只手怒指向远处的杨官河。
“在大约半个小时前,我才刚在河里游了一圈!”
“你说我不知道那河有多深?那我倒想问统计员一句,你敢下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