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林默赤着上半身,身上背着一位冻僵的姑娘,沿着村口的方向狂奔。
村民们呆愣在原地,指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这...就这么走了?”
“这小子准备把那妮子背哪去?”
“还能背哪?这林默别看是个知青,其实下贱的很!”郑老栓冷哼一声,看着林默的背影满脸厌恶。
“你们没瞧他刚才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还对人姑娘动手动脚!这要是去个没人的地儿,那还得了?”
说话间,郑老栓蹬了郑虎一眼。
郑虎一愣,当即领会到了老父亲的意思。
在人群中离开,朝林默离开的方向追去。
“狗日的!让老子抓到把柄,非得给你送进去!”郑虎恶骂了一句。
村民们看向河岸上那姑娘被脱下的棉袄,还有水边吐出来的污水跟水草。
终于是有人看不下去。
“老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林知青这不好心救人嘛。”
“人命关天,哪还能讲究那些。”
“是啊,那妮子虽说成分有问题,可说到底也是失足落水,又不是大晚上鬼混到男人床上被摸的...”
“靠!”杨守业听着听着就来了脾气,仗着身后有周朝元撑腰,伸出一巴掌就要朝对方脸上呼。
“狗日的你什么意思?说林默就说林默,扯这些干啥?指桑骂槐点谁呢?!”
有人上前把俩人拉开,也有人看热闹说起了笑话。
“老郑,急啥啊?人家就事论事,咱可不能对号入座。”
“春桃跟虎子你情我愿,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没说你们家,别上头...”
杨守业被呛了个半死,也说不了啥。
愤愤的甩了下衣袖,不想再扯这事儿。
“行了,看河道就好好看,林默的成分问题公社会去调查,是见义勇为还是耍流氓也都等那姑娘醒来再作定论,没啥事儿就去上游看看吧,大冷天的别耽误了大伙回去过年。”
周朝元一发话,群众就赶紧收回心思。
不管是林默跟沈芸,还是杨春桃跟郑虎,说到底都是当热闹看的,比不上正事要紧。
等林默飞奔回村子,背上的姑娘已经恢复了些意识,但她还是很冷。
农村有句老话,壮小伙子火气旺,这话说的不假。
重生后,林默这具身体正值人生中的巅峰状态,光着上身在雪地里奔跑,腿上还套着吸满了冰水的棉裤,在这种情况下,背上甚至还冒着腾腾热气。
姑娘半昏半醒,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温暖,出于本能的求生欲,两只小手缠着林默的胸口,如靠着一团温暖的火源,让自己整个身体紧紧贴在林默后背上,绞的林默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的脑袋搭在林默肩膀处,因为不停哆嗦的缘故,脸蛋偶尔不时在林默脖颈上轻轻摩挲。
林默不禁吞咽了下口水,这姑娘他认识。
老地主沈元庆的孙女,是个可怜人。
沈元庆十几年前挨了一场批斗,没能扛过去就撒手人寰,当时给他扣上的帽子和刚才郑老栓给林默安的一样,都是妄图用死亡来对抗组织教改,是反对接受人民群众监督,不知悔改!
死后就落了个沈赖皮的恶名,家中财产被尽数没收,沈芸一家也因为爷爷的事儿被扣上了成分问题的帽子。
到她这已经三代,还是摘不掉!
她爹沈林受到影响,前些年的时候甚至都不允许参与生产,一家人几乎没条活路。
这两年稍好了些,在生产队干的也是最累最苦的活,每月赚不到多少工分,日子过的穷苦,大过年的还得去上工,今天估计也不在家。
林默对沈芸的记忆就到这,上一世他自顾不暇,没功夫打听别人家的事儿。
“大娘!”
林默没理会村里人投来的冷眼,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背着沈芸到了一处破旧的院子。
用力捶打了两下朽掉的木门,院内缓缓响起一道怯懦中夹杂着质疑的声音。
“谁啊?是不是找错人了?咳咳...”
在村里这么些年,从没人叫过她大娘。
她有丈夫,可就连村里的小辈都戏称她为沈寡妇,是为了盼着地主家的儿子早点死。
她有名字,也没人知道叫什么。
“沈大娘快开门,你家沈芸落水我给她背回来了。”
林默顾不上多解释,加快了敲门的节奏。
哗啦一声。
沈母应是在做针线活,听到这话后簸箕里的针头线脑洒落了一地。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院门应声敞开。
林默背着沈芸夺步进入。
“她睡哪屋?我背她到床上,你给她裤子脱了,这下边衣服还湿着。”
“那屋,快点...”沈母见闺女冻得嘴唇发紫,眼泪唰的一下涌出,没时间伤心难过就慌忙带着林默进了里屋。
将沈芸放到床上后,林默实在坚持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床边。
背靠着床帮大口喘着粗气。
沈母顾不得这么多,满是老茧的双手飞速扯掉沈芸腿上灌满冰水的棉裤扔在地上,又急忙掐着沈芸的胳膊帮她往里侧去躺。
沈芸两条雪白的长腿搭在床沿上,细嫩的脚趾随着沈母吃力的动作不时会触碰到林默光着的后背。
林默以为沈母在拍自己,便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给他吓的一哆嗦。
靠!
林默可不敢继续坐这休息,连忙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发了疯的朝院子里跑。
“大娘。”靠坐在堂屋门口缓了两三分钟,林默见屋内迟迟没动静,就唤了一声。
“啊?哦,大娘正帮她搓身子,都忘了你这孩子了...”
屋内,沈母抹了把眼泪,连忙走出门口。
“您是...林知青对吧?这次真要谢谢您救命了,怎么光着身子?”
林默一脸无辜,也不知道该不该拿手挡一下。
“她穿的衣服是我的,您帮我拿出来,我等下还有事儿,晚点再跟您说发生了什么。”
“哦好好好...”沈母一脸愧疚,边跑回屋里拿衣服边心疼道:
“这大冷天就这么光着,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冻坏了吧?”
“没事儿,我身子骨壮实。”
“那也不行。”沈母从屋内取出林默的棉袄,又从床底的木箱内翻出了一双破旧皮鞋跟一条棉裤,外加上一件皱掉皮了的皮大衣,一并递给林默。
“你这裤子也湿了,快进屋换换吧,湿衣服就放屋里,等会我生火给你们烤烤,她爷爷也就给我们一家子留了这么点儿东西...”看着手中托着的衣服,沈母脸色黯淡了不少。
“别这么客气。”林默接过自己的棉袄套在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
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变成两条水桶的裤子,不禁挑了下眉。
“我把棉裤换下就行,这皮鞋跟大衣我可不敢穿。”
“林知青可别见外,您救了芸芸的命,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开玩笑,自己啥身份?
敢穿皮鞋?
这不找死嘛!
应林默要求,沈母只得去找了双沈林穿的棉鞋。
到东屋里换上,就准备离开。
“行了大娘,你回去照看沈芸吧,帮她搓搓身子热乎起来,再熬点姜汤给她灌下,大冬天掉到河里,不照顾好是真能冻坏人的。”
“你真没事吧?要不我给你生火烤一会儿等暖和了再走?”沈母一脸关切的看着林默,还没忘记这孩子是光着膀子下河救人,又大老远把闺女背到家里。
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林默咧了咧嘴,没多说话就跑出院子。
刚走出沈家大门,墙边一道早有预谋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默!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