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别墅内,一行人刚进了大门。
“这是嶂景,怕一进门就瞧尽全景失了趣味。绕过这座太湖假山,才有真景致,保管合你们的心意。”
西门庆便亲自在前面带路,给几位当起了导游。
“可不是曲径通幽么。”
林黛玉捂着嘴笑,鬓边银钗轻颤,眼波扫过假山石缝里的青苔,指尖还捻着片刚飘落的竹叶。
西门庆闻言颔首,目光落在她沾了露水的罗裙上,声音放柔:“林姑娘慧心,曲径通幽四字正合我意。”
这话落时,黛玉的眼波撞在他含笑的眸子里,像被烫着似的缩回去,耳根悄悄泛了红。
绕过假山,忽闻水声潺潺。
一溪活水从山后泄出,澄澈见底,游鱼摆尾时搅碎了水面的阳光。
水上架着三座汉白玉石桥,桥栏刻着莲纹,倒映在水中恰成并蒂模样。
沿西路行去,千竿翠竹遮天蔽日,晨露沾在竹叶上,风一吹便簌簌滚落,沾湿了黛玉的罗裙下摆。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
黛玉伸手抚过竹节,指尖触到冰凉的露水,眼神都柔了。
“要是能在这儿住下,晨起听竹声,夜坐观月影,便是死了也值当。”
王熙凤拍着她的肩打趣:
“这有何难?等元妃省亲时,我替你求个情,把这院子留作你的住处。”
说着便故意往黛玉身上挤了挤。
黛玉脸上泛红,刚要谢她,却被王熙凤戳了戳胳膊:
“该谢的是他才对。若不是他把竹子选得这般齐整,景致哪能入你的眼?”
黛玉抬眸望向西门庆,想说些什么又止住。
终究只抿了抿唇,连耳后都染了薄红,慌忙转头去看竹梢的晨露。
离了竹院,转过月洞门便是梧桐芭蕉片区。
青桐叶阔如掌,芭蕉叶肥如伞,红绿相映,风过处叶声沙沙。
薛宝钗站在芭蕉下,指尖轻触叶上水珠,水珠滚落时沾湿了她的素色袖口,她却浑然不觉。
“看来宝妹妹也瞧上这儿了。”
王熙凤凑过来笑,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叶。
“方才那竹院给林妹妹,这芭蕉院就给你,正好成对,往后我们也能常来串门。”
宝钗忙敛衽推辞,指尖绞着帕子,声音温婉却坚定:
“凤姐姐说笑了。这是为省亲预备的别院,我等岂能私占?传出去倒让人笑话不懂礼制。”她垂着眼,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哟,倒忘了你最讲规矩。”
黛玉打趣道,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凤姐姐只想着我们,莫不是早替自己留了更好的?藏在哪个角落里呢?”
王熙凤捂着嘴笑,眼角却瞟向西门庆,打笑道:
“我哪有这福气?我只求在荣国府挨着老太太住,听她老人家说说话,就比什么都安心。”
西门庆只含笑不语。
他早让人把别院周围种满了树木,平常人很难寻到,那里也就成了他和王熙凤的秘密。
况且那里才是砸钱最多的地方,比前面这些精致数倍,只待寻个时机与她细说。
日头过午,西门庆亲自送三人返程。
将王熙凤和黛玉送回荣国府正门时,王熙凤故意落在后面,用帕子掩着嘴笑道:
“庆兄弟这院子建得巧,只是怕有细节处的不妥,改日我再单独来瞧瞧?”
西门庆眸色深了深,立即应道:
“随时恭候,只等二奶奶一声招呼。”
这话落时,黛玉恰好回头,打量了两人。
按理这话暗藏机锋,只有两人能听懂。
但偏偏林黛玉是个心思细腻的,似乎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并未说出口。
送宝钗回梨香院时,刚进院门就见薛姨妈的丫鬟迎出来,宝钗便邀他进屋坐。
西门庆端起茶盏,目光不经意扫过案上的绣绷。
上次来的时候,上面的并蒂莲才秀了一半而已,这次再看,已经完工收尾。
不得不说,薛宝钗的女工,足以说得上是大家风范。
“香菱还好吧?”
薛宝钗先开了口,眼神中带着关切。
她一直把香菱当妹妹看待,奈何哥哥是个不知道好歹的。
“一切都好。”
西门庆放下茶盏,话锋一转,
“只是这几日没见薛大哥,不知去了何处?”
宝钗闻言叹了口气,指尖绞着帕子更紧了些,帕子边角都起了皱。
“自从认识了夏金贵,哥哥就像丢了魂,日日守在夏家,连我这妹妹都难得见他一面。”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那夏金贵看着不是省油的灯,将来若嫁进来,怕是要揽权管家。只是哥哥正忙着筹备婚事,我也不好多说。”
西门庆有些诧异:“薛家的账目名录,薛大哥交给了你?”
宝钗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方才的愁绪淡了些:
“倒是有件喜事,你的那批香水,已经托刘公公送进了宫,又得元春娘娘帮着说好话,嫔妃们都赞不绝口。”
“往后若是运往江南、甚至海外,薛家的生意或许能起死回生。”
西门庆点头。
“果然是大好事。”
“宫里的门路开了,往后还愁销路?说不定能重回四大家族的巅峰。”
宝钗却轻轻蹙眉,指尖划过茶盏边缘,声音里带了点怅惘。
“话虽如此,可我年纪也到了,终究要嫁人的。到时候这生意……还不知落谁手里。”
西门庆心中一动,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宝姑娘可有合适的人选?”
“没有。”
宝钗垂眸。
“只求身份相当,人品端正便好,能容我继续管着家里的生意,便足够了,说得容易,又何其难。”
“那你看我人品如何?”
西门庆忽然笑道,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帕子。
宝钗猛地抬头,脸颊瞬间红透,像染了上好的胭脂,连脖颈都泛了红。
她攥紧帕子站起身,福了一福,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大人说笑了。”
她直接转身快步回内室。
西门庆望着她的背影,暗叹自己过于激进。
宝钗素来端庄,这般试探反倒唐突了。
若是此刻追上去解释,只怕更显刻意,只得无奈地起身告辞,回了狮子楼。
暮色四合时,门房来报,说梨香院派人送了个红木盒子。
西门庆拆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方素色绫帕,帕角绣着一朵并蒂莲,正是他在梨香院瞧见的那幅纹样。
西门庆捧着帕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心中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