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先向北静王再次作揖,又给贾宝玉看了看自己的门客腰牌。
引得贾宝玉一阵惊呼,脸上更是欢喜。
陈琦被晾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上前两步拦住西门庆,折扇轻摇,语气带着讥讽:
“这位兄台来自哪里?不知令尊在朝几品,还是祖上有爵位?”
西门庆淡然道:“父母早逝,祖上不过是开药铺的,侥幸继承了些家业。”
说话间,他扫过陈琦的腰带。
是三等侍卫的规制。
“哦?原来是乡野郎中出身!”
陈琦故意把声音提高,引来座上不少笑声。
“这里何人患病,难道是宝玉接不上诗句,急火攻心需要营救?”
陈琦折起扇子,冷笑一声。
贾宝玉气得发抖,攥着西门庆的衣袖:“大哥,你别听他的!”
“休要恼。”
陈琦折扇指着案上纸笔,语气越发傲慢。
“既是敢出头,便接上我的诗再说。”
“今日以秋荷为题,接不上,就趁早滚出龙门阁。”
北静王端着茶盏,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身旁有人想要上前说和,却被他一个眼神拦下。
他倒想看看,这个破了甲字库劫案的年轻人,究竟有几分本事。
西门庆瞥了眼窗外残荷,指尖在案上轻点五六下。
“有了。”
“色共岩枫翻夕日,节同篱菊傲秋霜。”
此句一出,满座皆寂。
几个老儒放下茶盏,捋着胡子点头,显然认可这句的意境。
诗中无荷,又只有荷。
水溶手中茶盏一顿,抬眸看向西门庆,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此诗中隐藏的大气,并不像一个小官能写出来的。
但确实是好句。
陈琦脸色僵住,打开折扇,强自镇定道:“我再出一句:露重风轻香暗销,红衣落尽翠裙凋。”
立即有不少人跟着叫好。
“秋荷独后时,摇落见风姿。无力争先发,非因后出奇。”
西门庆不假思索,又是轻点着桌面道出。
“好!好诗!”
座上几位大儒都拍掌赞叹。
陈琦气的折扇啪的合上,扇骨都险些折断。
“兄台不接着说吗?”
西门庆疑惑地看向陈琦。
陈琦憋得脸通红,一如贾宝玉方前的神态。
只是憋了半天,也没有更好的句子出来。
陈琦深知,如果随意将就两句,更会被人耻笑。
他回头看去,刚才给他造势的那几位书生,这会子也是抓耳挠腮,如何也想不出更好的。
“果真接不上?兄台不如听我一句劝,多读些书,少做拾人牙慧之事。”
西门庆脸上带恭敬的笑,话里却是夹枪带棒。
意思是,他怀疑刚才那几句,也是陈琦早就准备好的,并非现场作出。
几个武将模样的人立马起哄叫好,只因为西门庆身上穿的是老虎补服,而非鹭鸶,身份同他们一样皆是武将。
今天这个场合之上,武将势弱,很多武将被这些世子作诗调侃,忍而不发罢了。
现在站出来一位武官,文采上压过只会舞文弄墨的世家子,何其快哉。
连水溶都拊掌笑道:“好一个无力争先发,非因后出奇!”
“西门先生有如此才学,当坐我身侧。”
忙命人搬来紫檀木椅,摆在主位旁。
西门庆躬身辞谢:“王爷厚爱,愧不敢当。臣位卑才轻,今日不过是侥幸逞能,待日后为王爷立下功劳,再坐此位不迟。”
枪打出头鸟。
这个道理西门庆还是懂的。
今天只是看不惯陈琦得逞,这才出面。
王府里卧虎藏龙,该低调的时候还得低调。
水溶眼中赞赏更甚,对下人吩咐:“这椅子便留着,专为西门爱卿而设。”
陈琦几人面色铁青,却敢怒不敢言。
北静王既已表态,他们再闹,就是不给王爷面子。
西门庆回到末席时,叶竹眼里满是笑意,两人把酒倒满,也不顾外人,继续碰杯。
原本想在宴会上大放异彩的陈琦,面色越发难看,时不时看向西门庆的方向,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
次日卯时,南城兵马司衙门外已站着个身影。
叶竹换了身青布短打,腰间束着牛皮腰带。
见西门庆过来,忙上前见礼,咬字清晰道:
“参见西门大人!”
“都是自己人了,客气什么。”
西门庆笑着引他进门,刚踏入仪门,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只见庭院中央,一具盖着麻布的尸体静静躺着。
麻布下隐约可见女子的身形轮廓,肚子位置微微隆起。
旁边跪着个瘦弱书生,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儒衫,哭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缝里都是泥。
几个衙役缩在门后,探头探脑,却无一人上前。
西门庆皱起眉,喊来老韩:“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喊冤为何不受理?”
老韩苦着脸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到西门庆耳边:
“大人,不是小的不受理,是这案子咱们不好接啊!”
他指了指那书生,“温辰,上个月娶了个媳妇孙氏,刚怀了孕。”
“说是没钱买补品,就去万越钱庄借了十两银子,说好二分利息。”
“还钱时钱庄改了画押借据,连本带利要三十两!温辰拿不出,收债的就当着温辰的面,轮流玷污了孙氏……”
“孙氏流产,不堪受辱,遂悬梁自尽了。”
这话听在西门庆的耳朵里,只觉得一阵恶寒。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还没等西门庆说话,身后跟来的叶竹就冷笑一声:“了不得!”
“我代大人去那钱庄,拿了那几个杂碎来偿命。”
说罢就往外走。
韩承轩上前想把叶竹拉住。
他虽然不认识叶竹,但见是西门庆带来的,也默认是西门庆的人。
“万万不可,万越钱庄是墨石花的产业,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更何况还有齐国府撑腰,哪方面咱都惹不起。”
老韩一边拉一边劝。
叶竹走路看似轻松,但韩承轩完全拉不住,反被叶竹拖着往前走。
老韩只得向西门庆求助。
“急不得,且听我安排。”
西门庆道了一句。
叶竹这才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