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案头《流星蝴蝶剑》话本,西门庆先在前面题字:“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然后嘴角上扬,把话本中最大反派“曹守正”,改写为“陈翼”。
想了想还是不满意,西门庆又把故事中的反派“李公公”改成“钱公公”。
这两个老家伙想坏自己的事,西门庆就让他们先坏了名声。
改完之后,老柳捧着话本去了。
门外轻叩的声响打断西门庆思绪,玳安进来汇报。
“爷,北静王府来人,今晚设门客宴,凡王府门客者,挂腰牌进入。”
玳安已把北静王赏赐的那块玉牌备好。
西门庆接过腰牌,摩挲着玉牌上的云纹。
既然接了这牌子,关系自然是要维持的。
他拣了块方田黄印章作贺礼,锦盒外头裹了层暗纹蜀锦,这才登轿往王府去。
轿帘掀开的刹那,西门庆竟愣了愣。
北静王府的朱漆大门足有两丈高,门楣上悬着的鎏金匾额,上书“赦造北静王府”。
门前一对汉白玉石狮鬃毛倒竖,爪下滚珠晶莹剔透。
守门仆役皆穿青缎镶金边袍,见了他腰间玉牌,便有人上前带路。
穿过三重大门,迎面是座琉璃影壁,绘着群仙朝贺图。
西门庆所见种种,只觉得比宁、荣二府更多十分的富贵气。
宴客楼设在荷池中央,中间有石桥连接陆地,桥栏雕刻着精美的二十四孝图。
桥上有几位美人驻足,往荷池中抛洒鱼食。
每一次撒下,水中便出现千鲤翻滚的壮观景象。
登楼时,西门庆才见楼内正中悬着龙门阁匾额。
他站在匾额下,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空气中都泛着黄金味道。
就算是做梦,他也梦不出这么奢华的庭院。
不过这一路走来,很多建筑细节,都被西门庆默默记在了心里。
回去修建省亲别院的时候,少不得能用上。
只是西门庆心里也清楚,就算把自己所得的那些黄金全部用上,也修不出北静王府十分之一的光景。
三百余名门客已按品阶坐定,大多是青衣儒衫的文人,摇头晃脑地品茗论诗。
间或有几个武将模样的人,却也敛了锋芒,只默默喝酒。
西门庆被引到西南角的末席,桌上菜肴与首桌的燕窝、鱼翅、鲍参差着好几个档次。
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是想和北静王说上两句话,怕是得扯着嗓子吼出来,北静王才能听到。
他抬头望去,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靠近主位的光亮处。
贾宝玉正捧着只玉杯与人说笑。
“别瞧了,那地方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坐的,我在这呆了两年了,位置没动过。”
旁座忽有人开口,声音清脆如击玉。
西门庆回头,见那人穿件半旧青缎儒衫,面容清癯,头发梳理得整齐。
只是端着酒杯的那只手,似乎和他书生模样格格不入。
指节处厚厚的老茧尤为扎眼,腕上还露着道浅疤,像是刀伤。
“在下西门庆,王府新晋的末等门客。”
他执起酒杯相敬。
转身的时候长袖一扫,直接把桌子上盛满酒的酒壶碰掉。
那人眼疾手快,探手接住酒壶。
壶中酒水竟一滴未漏。
西门庆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这哥们果然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相当不错。
但既然在末席没挪过窝,自己这个新来的都比他靠前一位,想来是个白身。
“兄台好身手。”
西门庆敬了他一杯酒。
那人苦笑摇头,自报姓名叶竹。
“不过是些粗浅把式,没什么用。”
“两年前被人引荐来此,别说给王爷说上话了,连管事都懒得搭理。”
他灌下杯酒,冷笑自嘲。
西门庆心中暗笑,可不是吗,他看了眼冯紫英的座位,比贾宝玉起码远了三丈。
估计北静王是个喜文不喜武的主。
大将之子且不受待见,他这个江湖武夫,就算是换上一身书生衣服,又能好哪里去?
“不怕兄弟笑话,我也曾考过科举,次次落榜,又无银钱打点,只得困在此处,好歹衣食无忧。”
这人也是独自喝了不少的酒。
好不容易遇到个认真听他说话的,竹筒倒豆子般的诉苦。
西门庆一听就乐了。
那北静王不把这类人看在眼里,自己可不一样。
一来南城兵马司衙门职位空缺。
二来自己新成立的金瓶观,现在还是个空架子。
这类武艺傍身的主,西门庆求之不得啊。
这个墙角必须挖!
他压低声音:“兄台若不嫌弃,可愿去我那里做个副指挥使?虽是七品小官,却能持戈护民,总比在这里蹉跎岁月强。”
叶竹猛地抬头,眼中死水骤亮。
他指节攥得发白,酒杯险些被捏碎:“此话当真?”
“岂敢胡说,明日卯时,南城兵马司见。”
西门庆举杯相碰。
正说着,楼内忽然静了。
只见贾宝玉对面站着个锦衣少年,比他年长四五岁,神态傲慢,正捻着折扇。
“宝兄弟,该你了。”
贾宝玉脸涨得通红,抓着玉杯的手指泛白,半天憋不出一句,鼻尖都沁出了汗。
西门庆问身旁小厮:“那是谁?”
“回官人,是齐国府陈侍郎的公子陈琦。”
“齐国府”。
三字入耳,西门庆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这两天被齐国府压得他难受的一批。
又观察了一会,才得知他们是在喝酒斗诗。
贾宝玉被压着喝了不少的酒,脑袋早就不灵光,又被陈琦咄咄相逼,一时竟想不出诗词妙句。
西门庆豁然起身,整了整锦袍,向上位走去。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身上。
他先向北静王主位躬身行礼:“王爷万安。”
水溶正斜倚在铺着白狐皮的宝座上,穿件玫瑰紫蟒袍,领口绣着金线流云,面如美玉,目若秋水。
见了西门庆,他放下茶盏:“我记得你,短短几日破了甲字库大劫案,本王甚是欣赏。”
贾宝玉见了西门庆,顿时喜出望外。
跑过来拉住他衣袖:“大哥!你怎么来了?”
贾宝玉在府里素来是娇生惯养的,别人处处都让着他。
只来了这里,不少都是王公贵族后裔,少不得有比他强的。
现在被陈琦压得无力招架,自是把西门庆当成了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