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荣国府,王熙凤和西门庆分乘两辆马车,一路来到省亲别院大门口。
西门庆本以为是个恢宏气派的皇家园林,可到了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建好。
大门只建了个轮廓,连牌匾都没挂上。
看到西门庆一脸疑惑的表情,王熙凤也是捂嘴笑了笑,颇有一种算计得逞的狡黠。
“府上原是没有这么好的地方,只是贤德妃省亲要用,老爷听闻北静王府有一座园子在修,这才把现成的园子买了来。”
王熙凤一边解释,一边带着西门庆入园。
“我看这园子,连八字还没一撇。”
西门庆有些无语地说。
如果自己从头开始建造,天晓得要扔多少银子进去。
“你也不要害怕,里面有好多园子都是建好了的,只是大门这里一直没等到三百年松木,这才落下了。”
王熙凤笑着劝解,然后拿出一张图纸来。
图纸上有许多地方都用朱砂批注,例如“石料短缺”、“排水未修”等字样。
看来确实是剩下一些善后工作。
“那海棠芭蕉园,是今日要验的,正好我带庆兄弟一起去看看。”
王熙凤亲自在前面带路,先带着西门庆到了第一个园子。
这里果然如名字一样,栽满了海棠和芭蕉,只是因为季节未到,海棠和芭蕉都不是最动人的时候。
若是等到春夏两季,红红绿绿开满园子,想必是一派非凡景色。
“这地上的石头好像还不完备。”
西门庆走在园子中,发现地上的石板还短缺不少。
“是了,原想寻太湖石,可苏州那边要等上月,我怕误了元春省亲的工期。”
西门庆凑上前,目光扫过图纸上的沁芳闸。
“太湖石虽雅致,却不耐潮,这里临水,不如用青州青石,我有大船,三日内便能运到。”
他说话时,靠近王熙凤一起看着图纸。
王熙凤耳尖泛了红,瞥了他一眼。
见西门庆果真在认真地看图纸,便默不作声。
只是呼吸略微有些局促,但她依然表现得从容淡定。
没走几步便闻木锯声刺耳,只见一处石闸上,水如晶帘一般奔入,十几名工匠扛着石料往闸台上搬,石料上的青苔沾着泥,像给石头披了层绿纱。
王熙凤皱起眉,上前两步,指尖戳了戳石料:
“这青苔得用竹刷蘸着皂角水刷净,不然日后渗了水,闸台要裂的。”
工匠们连忙应着,转身去寻竹刷。
“二奶奶真是个行家。”
西门庆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裙摆沾了碎石子,便弯腰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裙裾,只觉布料细腻。
“我原来也不懂这些,当家久了,什么都要经手,知道的也就多了。”
王熙凤骄傲地抬着头,用手理了理耳边发丝。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下一个园子,这里栽了不少竹苗。
看起来竹苗已栽了七成,沿着院墙种了一圈,嫩绿的笋尖刚冒出土。
王熙凤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笋尖:
“这些竹苗是从杭州运来的,选的是湘妃竹,盼着开春能抽紫芽,到时候开出一片来,最是讨人喜欢。”
西门庆也蹲下来,拨开笋旁的碎石:
“得浇些淘米水,掺着些碎豆饼,这样竹根长得旺。”
他说话时,发丝垂在额前,王熙凤下意识伸手替他拂开,指尖刚触到发丝便收回,只道:
“倒也是,我以后让丫鬟们每日留着淘米水。”
正说着,两名工匠捧着块雕花木门过来,木门是楠木做的,雕着兰草纹,正是这里的院门。
工匠喊着号子,这就要把沉重的木门装上。
只是王熙凤上前,细细看去。
靠近门轴的那片兰叶,雕得过于刚硬,边缘还带着毛刺。
王熙凤表情不悦,声音抬高,用手指着毛刺:
“这里不行,明日我来验,若是还这样,便换个雕工”
工匠们连忙应着,抱着木门退去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都知二奶奶厉害,只得照办,也不敢多说什么。
“凤姐儿对细节倒苛刻。”
西门庆笑了笑。
这大园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个小园子。
“这园子可是贤德妃的住处,半点马虎不得,我只来这一次,以后少不得辛苦庆兄弟。”
王熙凤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很快拉开一些距离,唯恐被工匠们看到。
“行吧行吧,我必会按照凤姐儿的要求,严格把关每一个细节。”
西门庆又是无奈一笑,原来凤姐儿给自己上眼药水呢,也只好应承下来。
二人继续往前逛去,精致华丽的园子看了一个又一个。
等二人路过偏僻处一间小庭院的时候,王熙凤停在一座庭院前。
她的表情呆呆的,像是被定了身一般,只是痴痴地看着院子里面。
院里种着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粉雪。
廊下挂着一个风铃,微风吹过,风铃声轻盈悦耳。
这景象,竟和那日梦里的地方一模一样!
她只觉一阵晕眩,耳边仿佛又响起梦里的喘息,指尖微微发颤,连握着帕子的手都松了些。
西门庆走到她身后,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廓。
“凤姐儿怎么了?累的话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王熙凤猛地回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那眼神里的了然,让她心慌意乱。
她想退开,脚却像钉在地上,反倒被西门庆轻轻攥住手腕。
“这院子……”
她声音发颤,连呼吸都乱了。
“怎么和我梦里的地方,一模一样。”
那日,王熙凤中了贾瑞的百花醉之毒,西门庆用同修录帮她抵消药效。
在王熙凤的意识里,那段时光,只是睡着了,做了一场鱼水之欢的梦。
即使梦里的感觉无比真实,那也只是梦。
“若是在那百花之中,放一张金丝绒软榻,真的和梦里别无二致了。”
西门庆回味着说道。
这话听到王熙凤的耳朵里,如一道惊雷炸开。
她不敢相信,脖子僵硬地看向西门庆:“那明明是我的梦……”
王熙凤的眼神中有疑惑,更有惊恐,就好像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秘密,被人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