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七月。
金水县,河口村。
夏日的风裹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从没了窗纸的棂框吹进来,吹动了苏辰额前汗湿的发。
他猛地睁开眼,一阵剧烈的头痛让他闷哼出声。
入眼是斑驳的黄土墙,顶上挂着蛛网,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打补丁的粗布单子。
这是……老屋?
他挣扎着坐起身,目光茫然地扫过屋内陈设,最后定格在墙上那一本撕了一半的日历上。
【一九八三年七月二十六日】。
鲜红的数字,像一道闪电在他脑海里划过。
他不是在医学研讨会的路上,被那辆失控的货车……
无数纷乱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
刘燕儿卷走所有钱财时冷漠的脸,母亲病榻前枯槁的手,灵堂外那对狗男女不堪的嬉笑声……最后是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
苏辰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的刺痛却让他无比清醒。
不是梦。
他回来了!回到了母亲还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这一年!
“刘燕儿……”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齿缝间浸透着前世的恨与悔。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做那个被刘燕儿玩弄于股掌的蠢货!上一世欠了他的人,这次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吱呀。”
早已经发黑的木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看着坐在床上的苏辰,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混杂着惊喜和惶恐的神色,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他,又怕因为自己的闯入迎来他的吼骂。
看着母亲这熟悉又陌生的怯懦模样,苏辰的眼前开始变得朦胧,鼻子一阵酸酸的感觉。
上一世,为了讨好刘燕儿,他对这位独自养大自己的母亲非打即骂,最后更是间接害死了她……
“娘……”
他声音略带着些沙哑,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跌撞着跪在母亲身前,在冯桂香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把抱住她羸弱的双腿。
母亲的身上,是记忆里早已模糊的、家的味道。
“对不住……娘,对不住……”
他将脸埋在母亲单薄的肩头,不停的重复着。
冯桂香彻底僵住了,端着碗的手都在抖,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原本浑噩的苏辰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家的温暖。
“哟呵!这是醒了?命挺硬啊!”
苏辰抬起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松开母亲,将她护在身后,看向门口。
只见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了进来。前面那个戴着墨镜,嘴角叼着烟卷,后面跟着个穿红色背心的壮汉,一身疙瘩肉,看着就有一种威严的气势。
苏辰眯起眼,记忆深处关于这两人的模糊印象浮现出来——放印子钱的虎哥和他的打手。
“你们来干什么?”苏辰沉声问道。
“干什么?”
虎哥噗嗤笑出声来,吐掉嘴里的烟蒂,用脚碾了碾。
“小子,你躺床上挺尸这两天,你娘为了给你请大夫抓药,可是在我这儿借了二十块钱。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今天到期了,你说我来干什么?”
冯桂香面上露出难色,“小虎兄弟,咱们不是说好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才刚过了两天,小辰刚醒,你看能不能再给点时间,我们这就想办法去凑钱。”
“想办法?”
虎哥打断她,眼睛扫视着家徒四壁的院子。
“你们这破家能有啥办法?当初可说好了,还不上钱,就拿你这院子抵债!我看也别磨叽了,现在就把房契交出来,收拾东西滚蛋!”
那背心壮汉闻言,狞笑着就要上前。
“站住!”
苏辰大喝一声,上前一步,将母亲完全挡在身后。
“虎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白纸黑字写的三天,今天才第二天,你这时候来收房子,不合规矩吧?”
虎哥被苏辰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弄得一愣,这小子怎么跟他口中的那个窝囊废不太一样?他摘下墨镜,眯着眼打量着苏辰。
“规矩?在河口村,老子的话就是规矩!我说今天到期,就是今天到期!”
苏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睛盯着虎哥,
“那我要是说不行呢?这钱,我两天后连本带利还你,这房子,你还真的动不了!”
“小畜生,别给脸不要脸!”
背心壮汉骂了一句,伸出大手就朝苏辰抓来。
苏辰眼神一凝,若是前世的他,此刻早已吓得腿软。
但现在,他这具年轻身体里,装着的是精通经络穴道、见过无数场面的中医圣手!
他不退反进,侧身让过抓来的大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看准对方腋下,快速的点过去。
“啊!”
壮汉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整条胳膊瞬间失去了力气,惨叫一声,踉跄着倒退几步。
虎哥终于看出了不对劲,这汉子可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厉害了,竟然被苏辰一招制服。
苏辰甩了甩手,目光平静地看着虎哥。
“虎哥,钱我两天后一定会给你,但是你要是现在非要动手……”苏辰停了一下,眼神掠过刚才的壮汉,“我的本事你们刚才也见到了!”
虎哥脸色变了变,陷入了沉默,他看了苏辰一眼,重新戴上了墨镜。
“行!苏辰我记住你了!就再给你两天!到时候要是拿不出钱,可别怪老子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我们走!”虎哥挥手离开。
看着两人转身走出门外,冯桂香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被苏辰一把扶住。
“小辰,你…你什么时候……”
苏辰扶着母亲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而沉稳:“娘,以前是儿子混账,对不起您。从今天起,这个家,我来扛。”
第一关暂时算是过了,可是接下来,就是在两天内,赚到这欠下来的第一笔钱!刚重生,就遇见这样的事情,苏辰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脑海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先知,就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