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这么大声一喊。
原本！
在书房之内几分屏气凝神，养生修行的常升，手中毛笔瞬间一滑。
同时他那毛笔的笔尖，一大片的墨之意，也就这么直接滑落在面前的画卷之上，更是直接点了一个大大的墨点。
“该来的，终究还是逃不了了吗？”
常升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看他这副模样，似乎对于此时此刻整个郑国公府，有着如此一幕好像早就是有所预料了。
并没有如同所有人想象的那般。
他这个常府的老爷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被一直蒙在鼓里面。
“将陛下还有国公王爷，全都给迎进府上吧！”
“昔日，我国公府怎么说也还算是有这几份名门，眼下虽说已经落寞了，但招待几位上人还算是可以的。”
常升这么一句吩咐。
管家松了一口气。
见老爷这边气定神闲，他也是能够安稳上不少的。
凡事不利则废。
好比此刻——
若这郑国公府上的老爷常升这边也都抬不起头，同样惊慌失措，恐怕这整个国公府上的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就更加要乱了。
主心骨都没了，其他人哪里还有半分的心思呢。
同时。
管家前脚刚走，后脚。
常升也将那眼前的书卷直接放于书桌之上，郑国公府到了覆灭之时，而他们常家上下也该到了灭门之祸之时。
这幅书卷虽说已然有了大大的缺憾，但对于此时此刻郑国公府上的处境，又何尝得不应景呢？
常升苦笑一声。
片刻之间，他已是踱步来了那郑国公府的后宅。
同样见了自家的娘亲，郑国公府的老夫人蓝氏。
同往日相比。
今日的蓝氏并没有再如同疯癫之状四处游玩，又或者说是流下哈啦子看上去疯疯癫癫，更是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而是恢复了以往那般的境况。
正在此处喝茶吃点心，甚至欣赏着眼前那静心湖之处的一些鲤鱼，四处随着食物的飘动而争相抢食的一幕幕。
可谓是心旷神怡得很，悠闲自在无比啊。
“见过娘亲！”
来到此处，常升并没有说出半分责怪之言。
大明朝终究也是以孝为先。
而无论到了曾经还是现在，整个郑国公府依旧还是面前这位老夫人，他的娘亲蓝氏牢牢把控着的。
即便他常升如今眼下，已成了这座府上名义上的主人。
掌权的时间实在太短，若是再给他将近一年之期，或许便能够名副其实，但如今恐怕是没了这个机会。
“升儿，你来啦？”
蓝氏轻声细语着。
她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的衣物，几分华服装扮。
见常升身影袭来，她轻笑一下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愧疚。
“今时今日，娘亲如此这般做法！”
“升儿！你怪为娘吗？今日咱娘俩也都到了这穷途末路之时，娘亲我不后悔，只是有些对不住你了。”
蓝氏一边说话，身形微微一转，也自是将几分目光放在了眼前常升的身上。
出一口浊气，常升微微沉默，但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
若是其他时刻，或许他依旧沉默。
跟以前的一次次情况并无什么不同，但眼下。
“儿子又怎会不怪呢？”
“郑国公府上下足足将近有三百多口，且此前大哥那般诸多做法，欺男霸女，还有放印子钱，包括不知手下犯了多少的性命。”
“尤其是在军武之中，也都是染了不少的私兵，一条条一次次都是犯了我大明律法。”
“娘亲也应该明白，大哥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即便我郑国公府家大业大，甚至同皇家这边也有着不少的情分！可这情分怎么浓厚也终归是会有消耗完的一天。”
常升没有再度低头。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几分神采飞扬，在眉目之间微微展露。
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常升如此一言。
蓝氏神色却是微微一震。
她却是万万没想到，在眼里面一向乖巧懂事，凡事都愿意退一步，那个儿子在此时居然能够说出这般犀利的言语来。
跟她脑海之中的那个印象，儿子大不相同。
“所以！”
蓝氏悄无声息地皱了一下眉，“你这是在责怪为娘啦？”
“没错，儿子就是在怪娘亲。”
常升大大方方，豁然至极的开口。
甚至还一步迈出，颇有几分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儿子怪娘亲为何这般偏心，就算重男轻女也罢了，儿子也是男儿之身。”
“若是大哥，常平这边文成武就！文韬武略藏于心中，那优秀至极，儿子我也是自愧不如，可长兄那边如何做派？”
“母亲娘亲，难道当真不知吗？这一碗水却是并非端的不平，而是直接全部倾斜，全部都放在了我那兄长的身上，儿子我难道就不该怨不该怪吗？”
常升苦笑。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打算在这即将灭亡之时将心头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压抑着的那心心念念，尽数说出。
“军武之中，儿子我也算是有了几分功劳在身，可娘亲这边从来没有问过。”
“尤其是那兵法，还有着其他的一些努力，关于整个府上的后勤，包括剩下的财务，除了管家这边儿子也是帮了不少忙的，娘亲又何曾关注过呢？”
“在娘亲的心里就只有长兄那么一个人，到了如今即便兄长死了之后，也都还是只有他那么一个人！”
常升眼眶微红。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再次笑着再次摇了摇头，话语之中也多了几分怅然，多了几分怅然若失，悲伤无比。
“到了眼下，娘亲也都愿意为了替大哥报仇，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甚至不惜那整个郑国公府拉整个常家，甚至还不惜同娘舅那边几度牵连！”
“娘亲做的这一切啊，的确是证明了对于兄长这边的爱疼之心何其伟大，可对于另外一个儿子，你儿子我呢。”
常升一手捂住胸膛。
他痛心疾首万分，却是早已不知何时，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蓝氏。
再次开口出声。
“若非是在娘亲您的心里只有长兄这么一个子嗣，却是并无我常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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