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飞雪如絮，争先恐后地在她身侧盘旋，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冰冷的白。

恍惚间，他又在战场上了。他看着她拉满长弓，刺穿敌军将领的咽喉。他刚想为她庆祝。

一名敌军发疯了似的冲上来，用刀狠狠刺进了她的胸膛。她那柔弱的身躯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那么凶狠的大刀？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苍白，口中喷出鲜红的血液。她也是凡人啊，她也是一个弱小的女孩啊。在死神的面前，她手无缚鸡之力。

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变得空白了。他的视野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他想哭，但是根本哭不出来。弥漫在他心中的，已经不是悲伤。

那是仇恨。

那是通天彻地、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心如刀绞。

他突然间就忘记他为什么会在战场上了。他原本应该待在城堡里面，等待她凯旋归来的好消息，在和她度过一些安宁的时日的。

他这么虚弱，怎么可能上战场？他是整个王国的王子，怎么可能上战场？可他此刻真真切切站在战场上，踩着敌军的尸体，地上血流成河，渗入雪地。

当他看到这一具具的尸体时，当他看到缓慢流淌的血液时，他竟然没有惊恐，反而非常平静。仿佛这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这是见过太多次之后的麻痹。他已经麻痹了。

可他看到她喷出的血，是那么红，仿佛就因为那一抹红，整个世界都被染色，整个世界都被淹没。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不，自己还是自己。只是，自己的身体，被魔鬼控制了！

一个恐怖至极的魔鬼控制了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

下一秒，那个敌军已经在他的面前被斩断。鲜血飞溅，甚至有些都溅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不过，他并不在意。

“王子殿下！那是王子殿下吗？”直到现在才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大喊出声。

双方的军队都沸腾了。

他穿着之前和她同居时穿的战袍，上面绣着的飞鹰仿佛要破空而起，直冲天际。直到前一刻，那柄在剑鞘之中待了十几年的剑才终于出鞘。

剑身反射着暗金色的光芒，刺骨的锋锐之气迸发而出。刹那间，结果敌军的性命。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一跃而起，将敌人切碎。他是那么的残暴，犹如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冷酷无情的判刑者。

但他在意的，只有她。

“你……”他紧紧抱住她，感受她身上的余热。眼泪终于流出，却在溢出眼眶的瞬间结冰，掉落在雪地上悄无声息。

“王子殿下……你来了……”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痛哭的泪痕还残留在上面。她的肌肤原本就白皙，在雪地中更如同出尘的仙女一般。

“不要死……你不要死……”他知道自己要永远失去什么了，脸庞越发苍白。

“别哭了，”她用手轻轻拭去他面颊上的泪水，“你笑起来会很好看。”

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眸，如同安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