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菈瑞儿……菈瑞儿……!”他将她拖上岸,抽出绳子绑紧她的左肩,那应该很痛才对,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双眼紧闭──他喘息,轻轻拍着她的脸,“菈瑞儿!醒醒!回答我!”
“队长!”一个队员喊道,“我们得移动!殭尸往这边来了!”
“有船!这边有船!”
“先上船再说!”
他迅速探了一遍她全身,确定除了手臂以外,应该没有更多的骨折──果断将她扛上肩,他捞起也被其他人拖上岸的克西,一刻也没停留地跳上船。
『吼!』
『嘎吼──!』
船才离岸,那群殭尸就从芒草丛中冲出。
队员们聪明地没有再开枪,他们伏低身子,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就到河中央。
“菈瑞……”他将克西交给其他人,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怀中,“拜托,醒醒、醒醒……”
她还有心跳脉搏,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轻推她的胸腹,捏开她的嘴巴,刚才在他肩上,她已经吐出不少水──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醒醒、快醒醒、菈瑞……”他压抑着情绪,逼自己控制力道,继续按揉她的胸腹,一边注意她的状况,“菈瑞、宝贝,快醒醒,拜托……快醒来宝贝……”
“心、心跳停了!”队员低喊。
他差点岔气,但马上会意他们在处理克西。
“不!还没!”队员们低声忙碌着,“快!继续让他吐水啊!”
他没功夫管队员们,全身全心专注在怀中的女人上,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嘴唇开始发紫──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她了──终于,她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菈瑞儿张嘴咳出河水,连鼻子都喷了些水出来,狼狈不堪,“咳、咳咳……嗬──”她猛地睁大双眼,猛地抽气,胸房剧烈起伏,拼命吸取新鲜空气。
“菈瑞……菈瑞!”布罗声音颤抖的捧着她。
“亲、亲爱的……”她看向布罗,发现他全身湿透时还有些困惑,“怎么……我……好痛……”左肩传来剧痛,瞬间她的记忆终于全部回笼,她被咬了──那只鳄鱼!鳄鱼!
“嘘──嘘嘘嘘嘘……没事了、没事了……”看她惊慌得想要坐起身,布罗赶紧低声安抚,“鳄鱼已经死了,杀掉了,没事了,我们现在安全了……”
“亲、亲爱的……”菈瑞儿伸手扯住布罗的衣襬,突然僵住,屏息道:“我、我的手──”
她看到了。
布罗一窒,他没有想──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刚刚完全没有想到要遮掩她的伤处,他只想着不能失去她,却没想到她醒来后该怎么面对──
“菈瑞儿队、队长……”一个队员怯生生地唤她,“刚刚你被鳄鱼咬住了,布罗队长把你救回来了……他尽力了……”
“我知道……”菈瑞儿神情恍惚地说,“但我当时看到的不是──鳄鱼是后来跑出来的──那河岸有殭尸。”
“什么?”
菈瑞儿端详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臂,那伤从上臂开始,一路往下撕裂,连手腕都被扯成奇诡的弯度……真神奇,她渐渐感觉不到痛了,她的脊椎受伤了吗?但她还感觉得到布罗的碰触,她的右手还能动……她表情恍惚地抬头看着布罗。
“亲爱的,”她轻声说,“鳄鱼袭击我的地方,有殭尸。”
竹筏上的所有人都定住了。
“不……不……”布罗第一个回神,他双手颤抖着,摇头低喃,“你有抗体……我们都有抗体……只要清洗伤口就没事了……”
菈瑞儿嫣然一笑,她感觉自己正在流失体温。
“不,亲爱的……”她勉强勾唇,紧紧靠在布罗怀里,“自从那个龙柏来的研究者解释后,我们都很清楚,抗体已经不再是保险……”
是的,他当然知道……事实上,即使没有那个龙柏来的努伊,他们长期在外奔走的探索兵,经历久了多少也有这层认知──抗体人只是比普通人还要能抵御轻微的殭尸袭击,要是长时间暴露在病毒浓度高的空间里,还是有一定的感染风险──
而目前,菈瑞儿皮开肉绽的左臂,是最致命的病毒温床──
“队、队长……”
不,他不能──
“亲爱的,”菈瑞儿的泪滑落眼角,滴在他腿上,“别让我转化……好吗?”
“不……”
『欸,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E2029,他记得她的号码排在自己后一号。
“队长,动作不快点的话,会来不及的……”
“菲罗你闭嘴!”
末日后有史以来的纪录中,人类最快的感染转化时间,为二十秒内。
“菈瑞儿……”他哑声低喃她的名,仿佛即将失去伴侣的兽呜咽哀鸣着。
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中,感受到她的颤抖──她也在颤抖着,她也在害怕吗?他不该让她害怕的,他不能让她害怕……是了,他不能让她……
布罗将她轻轻放在船板上,大手爱怜的抚过她的脸蛋,拭去她无声滑下的泪珠,俯首,吻在她唇上。
她仰首承受着回应他。那是一记深吻,深入而缠绵,抵死不放的绝望,掺着刻进灵魂里的爱与痛。
菈瑞儿艰难的呼吸着,他不肯放开,她亦是──她感觉有什么滴在脸上,热烫得敲进心房,荡漾着──
我爱你……我爱你……她在心中拼命想着、呐喊着,泪已泉涌,看不清眼前的人影,但他渡过来的体温,仿佛就是他的回应……
布罗始终没有离开她。
他的手握紧斧头,用力到发颤。
最后一次,高举──
落下──
※※※※
“啊!”静露轻叫一声。
怀表从她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发出声响惊醒了她──不知什么时候,她躺倒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梦见菈瑞儿姊,也梦见学姊……那梦境让她不怎么舒服,但又想不起来内容是什么。
她皱紧眉头,咕哝着攀在床边,捡拾掉落地上的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