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许多被派往山林里搜索的同胞们,都被砍下头颅或四肢,然后用拙劣粗糙的手法,架站在树林边,排排面向他们,眼耳鼻口都淌血,死状凄惨,让人怵目惊心。
“是那些人干的!!”
“该死的野蛮人!”
他们愤怒了起来。
“地狱……他们会下地狱的……!!”
“不受教化的死番仔!”
“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活剥他们的皮!给他们一点教训!!”
“女神会惩罚他们的──!!”
一群人鼓噪着,这下,连帐篷也不顾了,全体抄起武器,杀气腾腾的要展开复仇行动。
此时,一个清冷的女性声音,在山谷间响起。
『愚蠢之徒!竟敢无视我的警告!!』
那声音之响、之大,在黑呼呼的风中传送着,在河床山谷间回荡着,在人们耳边怒骂着,他们瞬间傻住,因那声音,听起来就女司大人在传达神谕──
『太平洋之西……环列岛屿之左……是汝等脱离地狱,解放之门……』冷冽的女声继续道,『我怜悯汝等身陷苦难……替汝等准备了无忧之地……汝等竟泯灭人性,杀我造之人,毁我造之物……该死的愚众──!!』
天际开始降下毛毛细雨,替狂风添了丝冰冽,刮在人脸上像鞭抽得生疼。恩典号的信徒们,有几个脸色『唰』地惨白,脚软的跪了下来。
“是、是女神大人──”
“女神大人发怒了──”
却有人还逞强着,声音有些颤抖的吼道:“喂,不要被骗了!女神大人怎么可能杀我们!肯定是那些番仔故布疑阵!”
“站起来!不要被番仔唬弄了!”
“找出声音源头!快!”
他们振作了起来,拿高火炬,想看清岸边的方向。
『呵……冥顽不灵的愚众啊……』山林间,女神的声音更低冷了,『时辰尚早,趁此放下武器,我可依汝忏悔之心,免汝肉身之罪……』
“大胆狂徒!竟敢假冒我们女神!!”
“闭上你的臭嘴!假冒女神的代价,你会下地狱的!!”
『地狱?』女声似笑非笑的反问,『汝等之地狱已近在脚边,再不忏悔,即入地狱……』
“闭嘴!快快现身!”
“死番仔!等我们找到你就死定了!!”
“竟敢愚弄我们的高洁的女神大人!你等着吧!!”
突然,雨势转大了,一阵强风从山头上狂袭而来,瞬间吹熄了众人手中的火炬,不少已经动摇的人惊得倒抽一口气。
『喀嚓』一声,对岸远处的树林边,突然亮起刺目的强光,让他们不得不瞇眼抬手遮挡。逆光中,隐约可见一个长袍的女子身影,直挺挺地伫立在那儿──
“女、女神大人──是女神大人──”
“找到了!宰了她!!”
“别被迷惑了!我们冲啊!”
“替塔洛他们报仇!”
他们持枪在浅水的河床上跑了起来,笔直朝光源处狂奔,满脸仇恨的扭曲着,嘶吼着,而面对一大群往她直冲而来的穷凶狂徒,女子的身影却丝毫不动摇,只举起手,指着他们,她的长袍衣襬在风中咧咧作响──再度张开口……这次,风里传来的,除了女声外,还同时夹杂着许多他们从未听闻的声音和语言,在山谷间隆隆共鸣着──
『哼……冥顽不灵,休怪我无情!!』
原本在脚踝处的浅浅河滩,瞬间涨高到膝盖小腿处,几个人重心不稳的跌倒。
『轰唰隆隆隆隆隆──』
“什、那是什么声音──”
“喂!河水、河水变多了!!”
“快到岸边!快到岸边啊!!”
等他们惊觉事态不妙,一切已太迟了。
『轰唰!!!!!』
大雨滂沱而下,河川的上游山头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轰水声,那瞬间涨高溪河,像是愤怒的千军万马,杀气腾腾的狂卷而来,直接淹没还在河中央的人们。
“哇啊啊啊啊──!!”
“救、救命啊──!!!”
充满恶意的黑水扯住他们的膝腿,将他们卷进河底,而水里,等待他们的,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滚动石块,恶狠狠的撞击、搅动;泥浆堵住他们的鼻孔、灌进他们的嘴里,让他们痛苦窒息;枯树干树枝则勾住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无处可逃,只能垂死的挥舞手脚,徒劳的求救着──
一瞬间,几十个人被穷凶恶极的暴涨河水冲卷得直接被扯断四肢、敲破头颅,鲜血在水里冲散了开,但嗜血的河川还未满足,水位还在不断涨高、涨高、往河岸边漫去──
少数逃得快的人们幸运逃到岸边,定睛一看,却再也找不到方才那女子的身影,一丝痕迹也没留下,黑暗的树林沙沙作响,像是在冷眼嘲笑他们的末路──
“是、是女神大人显灵啊啊啊啊──”
“女神大人显灵了啊啊!!”
“我们触怒女神大人了啊啊啊啊!!!!”
“会死!真的会死!!快逃啊!!!”
恩典号追击小队的人们,瞬间就被恶水卷走,大雨滂沱轰唰着,山谷间回荡着鬼哭神号的狂风,拌着泥浆和巨石的河水,很快漫过原本河床的范围,淹没两旁的树林,吞吃的大地,充满恶意的……血洗着这块土地……
※※※※
“快!动作快!”
火一熄,假扮女神的静露马上弯身撕开身上的长袍,转头就和其他伙伴一起往树林里拔腿狂奔,但才跑没几步,暴涨的河水就已经滚滚追来,她脚跟不稳往前扑倒,瞬间就被卷进泥浆水里。
“露露!”跑在前面的阿程回头就看到她被水卷走,赶紧蹲低身子,扯住腰间的绳索──
麻绳『嘣』地被扯紧,静露反应迅速抓紧也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冷静地顺着河水被往下游冲了几公尺后,她心一横,转过身背对那块迅速靠近的河床巨石──接着『砰』地迎接全身剧痛,她直接撞上那块石头,停止了冲势,黏在石头上敌人的尸体帮她挡掉一些扎人的石头锐角,她没有费神检查自己是否受伤,只手脚利落的爬上那块孤石,解开自己腰间的绳子,迅速绑上铁钩,将铁钩崁进巨石的隙缝里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