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露有些担心的跟在阿程后头想知道努伊的状况,那是有些挤的大通铺睡房,除了门口,四面靠墙都摆满了空荡荡的双层卧铺,而靠近门边的卧铺位置零散摆着几个没收好的睡袋和个人用品,看来应该是阿程他们的。
喂了几口蜂蜜水,将苹果薄片塞到努伊舌下后,努伊失焦的眼神终于渐渐清明,努力想抬起手──静露忍不住跪坐到榻边握住他的手──努伊龟裂的嘴唇开阖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我好饿……”
静露听见自己发出一个像咳嗽的怪声音,感觉自己眼眶有些湿湿的,喉头呛呛的。
“你再喝一些蜂蜜水,再喝一些,等下就有东西吃了……”她用力克制住想哭的情绪,摸了摸努伊的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努伊虚弱的摇摇头,费力的转动眼球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哪里?”
“台……”静露犹豫了一下,“我们在北半球的海岛上的样子……”
阿程凑了过来。
“汉江,这里是汉江。”
“泰国……?”
“汉江。”静露说,“比泰国更东北边的。”
努伊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张望了一下。
“奈……特先生呢……?”
“我在这。”奈特也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半湿的毛巾,“露露,他们有洗澡水。”
“好。”静露起身接过毛巾,往外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你能陪我去吗?”
奈特看了眼正在接受阿程喂食的努伊,他点点头,带着静露来到更里头的一个小隔间。
奈特让静露关上门后,就站在门外守着,他们用木桶子装了干净的水,下面垫着石板好方便冬天加热,静露不在乎洗澡水是否温暖,她只想把一身黏 腻汗臭和那挥之不去的海水咸味洗掉,迅速脱了衣服,拿起水瓢盛了冷水就往身上拼命冲。
脏水在脚边汇流成水漥,血水和泥水的颜色混在一起看了让人反胃,天啊,就连受训考试的时候她都没这么脏过!她看到澡桶旁边放了一块肥皂,毫不犹豫的抓过来就往头上身上抹,疯狂的搅洗那一头乱发,像是想把皮磨掉三层似的狂搓,然后仔仔细细的清洗私密处,上下左右前后里外都干净清爽了,才心甘情愿的打开浴室门。
“洗好了?”奈特看着一身湿漉漉的她。
“洗好了。”她点头,“棉布是谁给你的?”
刚刚她进浴室前,奈特往她手里塞了一小迭干净的布料,她用那块布暂时充当卫生棉垫着。
“他们的队长给的。”奈特回答,然后压低声音迅速交代:“待会就照你之前在新悉尼的说法交代就行……然后把你的程度降低一些。”
“你已经跟他们谈过了?”静露问。
“还没,现在正要去。”奈特摇摇头,“你也来吧。”
※※※※
“来,这是我们这一季剩下最后的米了,你们吃吧!”
居然有粥可以吃,里头还看得到肉和蔬菜。静露感激的捧起饭碗,闻着那久违的食物香气──不是鱼,是陆地上的肉和蔬菜!!
“你们的同伴,龙柏先生刚刚已经睡了。”胡子队长指着灯光微暗的房间,“现在,我们来谈谈。”
队员们或站或坐的围绕着他们,就连阿程都将房门虚掩了起来,靠在走廊墙上看着他们。静露握着汤匙的手微微捏紧,脑海复习着自己已经打好的草稿。
那满脸落腮胡的队长神色严峻的来回盯着静露和奈特看,巡视着他们脸上任何一丝波澜,静露低垂着眼专心吃粥,奈特则闲适的与他对看着。
沉静了许久,胡子队长深深吸了口气。
静露几乎快不能下咽了,她感觉嘴里的那口米饭都糊成烂泥。
烛火闪了一下。
然后,魔法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神色严峻的好严肃队长,脸上冷硬的线条突然就软了下来,瞬间变成好亲切队长,整张脸笑开,甲虫般深黑的眼睛也瞇成两条弧线。
“别怕啊,我们都很友善的!欢迎来到汉江啊!哈哈哈哈哈哈!”他愉快地说,“刚刚吓到了吧?真是对不起。”
“咳、咳咳咳咳咳咳!”静露被堵在嘴里的那口粥呛到,狠狠的呛咳了起来。
“来了来了,老张的变脸。”队员们看戏似的碎语着。
“根本把人家耍着玩……可怜的阿斗仔。”
“你好你好,我是张胡。”好亲切胡子队长张胡与奈特握手,“叫我老张就好,阿程你们已经知道了,那边两位则是阿猴和小毕。”
他指着反坐在椅子上的阿猴,和靠在墙边的小毕,然后又回头问他们:
“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我是奈特˙昆斯,请叫我奈特。”奈特回握他,礼貌地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露露。”
“你好。”静露赶紧也放下汤匙,回握老张伸过来的手。
老张已经把手上的金属护具脱下,他的手上满是硬茧,粗糙厚实又暖热的大手,有力的握了她一下后放开。
“那么,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老张的英文虽然有腔调,但比阿程流利许多,“你们三人里面其中一个,不,应该说你们两个其中一人,是听得懂中文的吧?”
好亲切队长突然又变成好严肃队长,像警察审问嫌疑犯一样,仔细地盯着他们的脸。而这次,静露感觉那观察的视线全都落在自己身上。
奈特保持沉默没有回答,意思是让她自己解决了。
“……我们那里有东方人,我之前因为兴趣学了一些。”她食指和大拇指捏成一咪咪的样子,“我只大概听得懂意思,速度快的就不行了。”
“原来如此……”老张抚了抚下巴,自言自语道:“好吧,这样也好。”
什么也好?静露还没来得及细想,老张就又丢出新的问题。
“你们从哪里来?”
“澳洲,澳洲东海岸。”奈特回答。
大家突然兴奋了起来,迅速用中文讨论着。
“果然还有活人啊!”
“澳洲耶!干超酷的!”
“那不是超远的吗?到底怎么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