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嗯,睡了睡了,睡饱了。”静露满脸带笑的抬头看向走近床边的奈特。
奈特拉了张椅子靠在床边坐下,端详了她一会儿,确定她眼中没有任何倦怠的影子,才放下高悬的心。手伸进毯子下,抓住她微凉的小手,在手心暖呵着。
静露还是一脸痴样对奈特傻笑着,不怎么介意自己的手被拉过去摆弄。从受伤到现在,奈特每天无不是对她像瓷娃娃一样呵护至极,抱在怀里怕摔了,摆着又怕她着凉云云;她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连苹果都帮她削了切了,一口一口喂进嘴里的。
呵呵呵,愉悦!
奈特注意到这妮子又进入傻笑状态,早已见怪不怪了,但还是担心得拉开毯子,审视着她左肩上的纱布,确定伤口没有裂开的疑虑。
“唉唷,没事啦!”她拉着奈特的手,摇了摇,“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她昏迷之际,阿瑟和阿奇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掌控了整个新悉尼城的主权,在大雷雨降下之前,几乎将整个城烧过一遍,确保殭尸们连渣也不剩,才鸣金休兵,宣告安全。
她想起在南门奋战过的那些达尔克居民──绝对是被处理掉了吧?她因此,在阿瑟前来相认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些别扭。
阿瑟与阿奇尔,在确定她脱离危险,清醒后的第二天,亲自来到床边探望她。
她看见阿瑟手上那被摔破的相框,知道阿瑟想说些什么。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名叫艾格莎˙巴伦,正是巴南特先生与妻子南希早年失踪的么女,换句话说,她是阿瑟三兄弟的亲妹妹,堂堂新悉尼城主家庭成员之一。
艾格莎当年怎么被带走的没人知道,但估计与巴泽尔那家伙脱不了干系,她失踪时的年纪也才三、四岁,当时伤心欲绝的巴伦夫人几乎哭干了眼泪──后来又紧接着发生巴南特先生死亡的事件,夫人更是因此一病不起,就这样让巴泽尔顺势当上了城主,掌控了新悉尼近十年。
静露随口胡诌金恩先生帮她取名字的故事,随侍一旁的奈特也帮着圆了谎,就这样唬弄过阿瑟与阿奇尔──虽然她感觉阿瑟那深沉的眼里,可能洞悉了什么──但只要对方没戳破,她就乐得继续装傻。她表示土瓮城住惯了,之后还是会跟奈特一行人行动,阿瑟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表明,她有任何需要,可以尽管向新悉尼开口。
这具身体的正主儿艾格莎,很有可能因为被绑架时的颠沛流离而早已丧命,让她碰巧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代替艾格莎活了下来……她思绪乱飘,手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奈特的温暖大掌。
“……维塔呢?他要跟我们回土瓮吗?”她没事找话。
“还没决定他要留下或离开。”
“噢。”她眼睛滴溜溜的转,“菈瑞儿姊呢?”
“等你伤口都确定无碍了,我们就上路。”
“嗯。”
静谧的气氛弥漫着微甜,她闷在心里的那个疑惑,始终没机会问出口,但今天或许……
“……欸。”
“嗯?”
“……你知道我不是艾格莎?”她鼓足勇气,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起,双眼却紧紧盯着奈特,不放过他脸上任何意思表情变化。
奈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困惑、迟疑,或反问她什么的;只是挑眉,轻描淡写的回答:“父亲跟巴南特先生,很早以前就是朋友了……”他解释,“你大概一两岁时,巴南特先生曾经寄来你跟你哥哥们和巴伦夫人的合照,父亲当时看到你马上就认出来了。”
噢干,所以她自以为成功瞒过所有人,殊不知昆斯父子从最刚开始,早就知道她『非真货』了吗?
“……虽然确定你是艾格莎,但你却说自己是徐静露。”奈特想起当时自己和父亲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不禁勾唇微笑,“我们曾一度以为认错人,但巴南特和夫人去世的时间太敏感,父亲就决定先让你待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她想起昆斯先生送她的成年礼物,那把好漂亮、好好用的匕首,不知怎么地眼眶微热,她吸吸鼻子,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你……你那天说什么……台……”
“嗯?”
不行,还是会有点怕怕的。
“……你之前不是说什么,不要我去哪里的……”她问得支支吾吾。
“喔,『汉江』吗?”
她有种突然被老师指名道姓的感觉,浑身怪别扭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嗫嚅的说:“我从来都没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奈特抿着唇忍笑。
“你会说梦话。”
她瞪大眼。
“我哪有!!?”面红耳赤的反驳,却因为不小心扯到伤口而呲牙裂嘴了起来。
“有。”奈特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音,揉了揉她一头乱发,“你还记得刚来的时候你会做恶梦?”
“呃,不太记得了。”
“你小时候会做恶梦,然后说梦话。”奈特肯定的点点头,“有几次轮到我陪你睡,我试着问你,你就回答了。”
──你从哪里来?
──汉江……
──泰?泰国?
──是汉江!你们外国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不知道汉江第一名吗……
“照理讲艾格莎才三四岁的年纪,但你话说得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流利,甚至有些单词并不是本地人用的;而且,你有口音。”他伸手点点她的唇。
“……”原来早就被识破光光了啊,那她这些年来死命保守的秘密是怎么回事?不,应该说她蠢到没有想到那些,要不是遇到奈特和昆斯先生,她在这世界死一百次也不够啊。
往事如被吹散的碎纸屑在脑海中凌乱飘舞着,千头万绪抓不住一点清明。累积了十年的压力突然得到释放,她憋了憋,又憋了憋,终于,小脸还是皱得像梅干一样,咬了咬牙,豆大的泪滴一颗颗的,从她眼角滑落。
“呜……”她皱着脸,细细呜咽出声,彷佛儿时的那些噩梦突然又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