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不变之石7

同样纯白色的墙身，一张宽大的床铺上，只有一位小男孩坐着，小智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与表情，便被脚下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力。一团米黄色的影子抱住他的脚，短小的手不够搂住他，只是紧紧地攥紧他的裤缘，似乎就是刚才声音的来源。

他弯下腰，小刺蛋朝着他咧嘴笑，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轻轻落在他头顶。

小刺蛋瞪大眼睛愣了一下，很快便挥着手讨抱。他印象中，小刺蛋只会出现在善良的人面前，将他壳内的幸福分发出去。他曾经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然而当他遇上真的小刺蛋时，他便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幸福彷佛从天真的笑容扩散开来。

于是他做了件很不寻常的事，他将高举着手拈起脚的小家伙抱在怀内。

这次，他终于认真望向房间的主人。

亚麻色的短发微微卷曲着，闪烁得如同绿宝石的眼眸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小男孩眨了眨眼，双唇微启，最后他勾起一个好看的孤度，微笑着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小智哥哥……”

如同叶片飘落在湖泊上，柔和却带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在小智心久久未能平息。

他甚至没注意到背后的门，被名为塞鲁卡的少女悄悄掩上，温柔地留下属于两人的空间。当然耿鬼、百变怪跟玛狃拉以及男孩的精灵都留在房间内，可是无论对小智还是男孩也好，他们彼此的眼里只映照着对方的身影。

小智迟疑，却确实地踏出了脚步。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至在床边停下。

“你……认识我吗？”

“你忘记了吗……”小男孩垂下头，清澈的碧眼亦因难过变得黯淡无光，“我是你的人质喔，小智哥哥。”

小刺蛋见到他的小主人伤心地啜泣，便挣扎着要离开，小智才放手，他便扑到男孩身上。

——人质，不仅是这个过于不可思议的词汇还是眼前这位神秘的小男孩，小智都无法在一瞬间理解所有的事。他仅知道的，是他从来不对小朋友有特别的关怀与照顾。刻在他身体深处的记忆，先于他所能理解的张开了手，搂住男孩的脑袋及肩膀，逐渐地、缓慢地收紧了手，将泫然欲泣的男孩抱住。

“人……质？”小智抱住头，不可置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低语这组词，彷佛这世上有个咒语能够改变被连续念满一百次的字的意思，当然不可能有了，于是不论小智说多少遍“人质”这组词时，它都只有一个意思——犯罪绑架。

失去记忆之前的他到底做过什么？怎么会绑架别人的孩子？而且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不知道尤吉欧满十岁了没有，不过如果能出外旅行，应该都有十岁了吧……

可惜的是，无论尤吉欧今年多少岁，他是个绑架犯的事实似乎没有改变。

他只是有点不懂，为什么那个男孩如此乖巧地等待着他。不光是乖巧，甚至是有点……期待？

小智叹了口气摊在床上，尽管他想破头也似乎不会得出答案，今晚还是要先好好睡一觉，让明早清醒点的头脑再为自己做决定吧。好，今晚早点睡。

他总算结束了脑内的小剧场，却仍然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就算孩童时间的他都没有抱着双亲或是玩偶的习惯，结果他现在睡在温暖舒服的床上，却比起寒冬窝在报纸堆中还要不自在。他伸出双手环住一个圈，想象那个小男孩正靠在他的胸膛前呼呼大睡，别人的温度与重量，竟然让他如此眷恋。

他收拢了手，只有冷飕飕的空气，与无法释怀的惆怅。

忽然一阵敲门声，他立刻坐起身，放轻脚步朝门边走近。

“小智哥哥……你睡了吗？”微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智才安心地将门锁解开，扶着拐杖的小男孩攥紧自己的衣襬，犹豫了半晌才问道﹕“我能进来吗？”

此时小智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挡在门前，并没有抗拒这位意外来访者的意思，他只是有点茫然又不知所措。

于是尤吉欧垂下头，难掩失落地道歉，道了晚安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小智伸手拽住他幼小的手臂，或许是因为月色照在他了无生气的脸上更显得苍白，对小智而言，尤吉欧的手臂纤细好像得再用力一点便会折断。幼稚的脸颊上尽是讶异，小智放松了力道，却仍然捉住他。

“可以……喔。”小智说，“请、请进？”

“很难得见到小智哥哥的这个模样。”尤吉欧落寞地笑了，“那么……打扰了。”

小智在尤吉欧踏进来以后先将门关上锁好，他望着尤吉欧搀扶着木杖，一下一下拐着走进房内。看上去每走一步都很难受，只是他不知道的，尤吉欧并不因为脚上的伤而难过，毕竟那只要细心照料总会有康复的一天。然而那位将他呵护备至，最疼爱他的人，现在以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将他拒之门外。

小智迟犹着，说不定他甚么都不做是最好的。然而他还是快步走近，将看起来很难受的尤吉欧环抱起来。被他抱着的尤吉欧缩成一团，像是雨天被遗弃的小精灵那般，以期盼又害怕的眼神盯着他。

小智温柔地将他放在床上，蹲在他面前，四目交投之际他竟然有种想要将脸凑近的冲动。于是他迅速站起来，将手搁在那头柔顺整齐的头发上，胡乱地搓揉着。

小小的手拉住他的衣袖，尤吉欧抬头问﹕“今晚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对孩子而言，会怕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便让小智内心像是被千万只肯泰罗撞过来那般，他在心内一直找原因告诉自己没事的，边点了点头。

“太好了……”尤吉欧舒了口气，才终于露出今晚首个能称得上是愉快的笑容。“我本来……很担心会被你拒绝……”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