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念在你侍奉寡人多年的份上，寡人允你给自己辩解。”
嬴政叹了一口气，将丹药重新放入玉盒之中，语气淡漠的开口。
一如当年，赵高被蒙毅查出死罪后，嬴政依然给了赵高自辨的机会。
“罪臣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百死，难逃其咎！”
“无任何辩解之言！”
赵高叹了一口气，看着嬴政那淡漠的目光，信步走到嬴政面前，将那枚刚刚放入玉盒的丹药取出送入口中，用力的咽了下去。
“你……”
嬴政看着因为服下丹药而面色红润的赵高，虎目之中缓缓渗出一层水雾。
天塌而不色变的始皇帝，破天荒的在人前没有控制住情绪。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如当年燕丹手里牵着长了角的马，肩上歇着生出白毛的乌鸦，站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信守承诺放自己回归燕国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如此。
双方的立场早已成异父异母的兄弟，变成了恨不得生啖对方的仇寇。
他用尽了所有手段，甚至是不惜脸面违背诺言，也没能阻止燕丹的死。
这一次，他同样没能阻止赵高的死。
那些曾经伴随他慢慢长大，教导他读书做人的身影，终究是一个又一个被甩到了身后，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仿佛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
孤独感，笼罩而来。
嬴政抬起头看着天穹，努力阻止着眼泪落下。
他忽然觉得累了，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到疲惫，不是身体的疲惫，更像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
“走吧。”
嬴政沙哑的声音响起。
“让他自己待一会。”
“好好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说完，他便迈步朝着宫外走去，决绝而悲悸。
江辰沉默了一会，迈步跟在嬴政身后，亦步亦趋地朝着宫外走去。
“公子！”
“六国余孽之中，有一位叫张良的人，他已算到了今日的一切！”
“日后与六国余孽为敌，务必万万小心此人！”
赵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知道这个人很麻烦。”
“放心，我会尽快送他上路的。”
江辰顿了顿，没有回头，却给予了赵高肯定的答复。
“陛下，往后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罪臣无能，只能陪您到这里了。”
“万望陛下，威压海内，福寿无疆！”
哪怕知道嬴政不会回头看他，赵高依然朝着嬴政的背影跪下，做出了五体投地的姿态。
“罪臣，该死！”
“然……”
“臣至死，仍是秦臣！”
“陛下万年！”
“公子万年！”
“大秦！”
“万年！”
赵高的脑袋死死地抵着地面，声音却越来越大，仿佛要响彻天际一般。
“这话听着跟骂人似得。”
英布撇了撇嘴。
好像公子之后，大秦就没了一样。
那可不成，他还等着公子给他封王呢。
禹瞪了英布一眼，也不开口，直接拽着英布拐进了另外一条路，朝着宫外走去。
毕竟是黑冰台亲自训练出来的侍卫，禹清楚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而且眼下这种场合显然让秦皇父子独处更合适，他们若是再跟下去，就该掉脑袋了。
事实上，如果英布不是公子信赖的得力干将，就凭刚才那句话，已经足够他斩杀英布了。
江辰在两人离开之后，抿了抿嘴唇，率先打破了沉默：“父皇，我……”
“今日你表演的所谓仙术，看起来还不错，可破绽太多，顶多算是戏法。”
“那些方士琢磨琢磨，也能弄出相差不多的把戏来。”
“你应该庆幸，你蒙住了赵高。”
嬴政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江辰撇了撇嘴。
这就有点死要面子了。
硝石遇水凝冰这种把戏，那些方士还有可能复刻，毕竟他们对这些东西也很了解，琢磨一下原理或者有个什么意外事件，倒是不难发现。
但是徒手下油锅跟接触烧红的铁刃，那就不是那些方士能做到的事情了。
说句实话，让他们调配出比例合适的食用醋和食用油，可能得等到下辈子去了。
不过现在嬴政心情不好，他也就没有拆穿嬴政仿佛看透一切的伪装。
“是，儿臣班门弄斧了。”
江辰非常自然地认了错。
“丹药一事……”
“你真有解决之法？”
嬴政再次开口，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他不止一次的怀疑丹药有问题，但是他不服用丹药又不行。
而且他隐隐能够感受到，方士之中似乎有一股暗流正在涌动，可能与赵高有关，但又不只是与赵高有关。
甚至没了赵高这一层掣肘，那些方士行事恐怕更加肆无忌惮。
到时候别说扶苏说的三年寿数了，他感觉六国余孽使点力，许诺一些好处，这些方士就能够想方设法的弄死他。
这一点，江辰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因为在没有他干涉的历史中，公元前二一二年，也就是明年的时候。
秦始皇命令方士卢生、侯生求取仙药，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仙药，只不过方士们为了荣华富贵和其他的目的，硬生生编了一个出来糊弄秦始皇，像徐福那种聪明人基本上三天两头都在海外，时不时给秦始皇捎一点好东西，称自己一直都有进展只是还没成功。
所以事发之前，徐福就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出海跑路，直接找了个海岛当他的土皇帝去了。
但卢生跟侯生显然就没有这种脑子，所以他们被秦始皇点名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于是两个人立马收拾东西准备跑路，跑路的时候，还讥讽秦始皇刚戾自用，重用酷吏，还说什么天下人只是畏惧秦始皇，根本就没有认真的忠诚于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他们去求取仙药。
这典型的就是我没得吃，那我特么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根据一些史料记载，卢生曾经从海外给秦始皇带回来一本《录图书》称这是本谶书，这上面记载了仙人对未来的预言，而书上写着——灭秦者，胡也！
于是秦始皇就认为北方的胡人对大秦有威胁，便命令蒙恬率领三十万锐士北伐，并且在各地修筑长城以抵御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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