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盘尼西林（下）

“好的，现在我们得用调查局的方式去推理。”李斯从隔壁办公室拖来一把椅子，放到自己的办公桌对面。

他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长篇大论，所以只在办公室里放了一把椅子。但现在陆琪也在，李斯总不能让她站着或者坐在桌子上。

“首先是要搞明白杀人动机是什么？把这一点清楚了找起人来就会方便许多。”

陆琪把从突发事件应对课找来的初步调查报告放到桌上，掐灭另一只手里的香烟：“赵日新不懂技术，但却掌握着整个计划的进度，有一定的权力决定项目走向。会不会是他的手下因为实在受不了这一点而干掉了他？”

这说的很直白，如果成立那最大嫌疑人毫无疑问就是韦鲁斯二型项目的第二负责人。

李斯摇摇头：“不一定，从刘安乐那里得到的资料显示赵日新不是那种会随意插手自己不懂事务的人。实际上，在他担任第一主管期间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极其保守。是那种典型的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类型。”

“这些东西在初步调查报告上可没有。”陆琪撇撇嘴，用烟蒂在调查报告的封面上画了一个黑色的叉。

李斯假装没看见她的违规行为，继续说道：“要找到动机还是得从他家里的那本账本入手，之前我还怀疑那是有人在混淆视线。但现在既然已经证实了韦鲁斯和药局绝对有关系，那那本账本就不会是那么肤浅的东西了。”

“但是账本上的人根本找不到。”

“确实，所以才要用调查局的方式。”李斯笑着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李阳办公室的电话。

突发事件应对课除了初步调查之外还有协助之后正式调查的职能。只是由于没人想被人抢走功劳，所以这一点一直被选择性地忽略了。

李阳现在虽然恨他恨得要死，但明面上还是要保持和气，而且李斯相信只要透露一点点这起案子背后牵扯的东西他就会屁颠屁颠地一路追查到底。

啧，真是可惜李欣妍有这么一个父亲。他一边等待电话接通一边想到。

陆琪在一旁陷入了沉默，在改革之后，为了摆脱家族的影响，她不得不接受了调查局的“招安”。但她骨子里还是无法真正接受官方的那一套束手束脚的行事方式，一直以来也都在按照自己之前的风格工作。

而这种固执现在确确实实地给她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至少她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想要打电话找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家伙帮忙。

而且她有些时候还会刻意地避开官方提供的协助。同时是去官方和家族协助的陆琪毫无疑问就是一匹孤狼，单打独斗或许灵活，但绝对没有群体出击那样强大。

在这段时间里她想了许多，再次回神的时候李斯已经打完了电话。

“回神了？”李斯身体往后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得出门了，坐办公室是没办法的……所以说你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什么时候出发？”

……

野田俊彦和黄欣怡找到一家打印店把得到的数据打印成了纸质版，这或许会泄密，但现在情况实在不允许这么谨慎。

现在有个选择放在他们两人面前：是去日本追查光林制药，还是去找荻野凛之助。

后者是他们回海清市的最初目的，前者则有可能揭示这一整件事中的秘密。

这样的选择着实让人难办。

不过有人及时出现帮助他们解决了这个难办的事情。

野田俊彦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坐到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嗯……又见面了？”荻野凛之助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野田俊彦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荻野凛之助叹了口气：“我们查到有人在和我们追查同一方向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不过这样就比较方便了，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们可能会动用一些手段，现在的话我们就可以考虑合流。”

“首先是交换情报。”野田俊彦一直没有出声，他只能一直继续说下去。

黄欣怡看野田俊彦一直在迟疑，便开口道：“交换情报是没问题，但是……那位‘朋友’……”

她说的就是李亚桐，目前只有荻野凛之助对这家伙熟悉一些，其他人都处于一个不信任的状态。

“他没问题，说来话长，但至少现在这个阶段我们是可以站在一起的。”

“那就没问题。”野田俊彦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口道，“没问题，可以的。”

黄欣怡看了一眼野田俊彦，总感觉他有些不太正常。

荻野凛之助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而是紧紧盯着野田俊彦的眼睛：“你果然有很大变化，或许这件事之后就可以考虑自立门户了。”

这一番话直接把气氛拉到了日常的闲适样子。

“我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目前是有这个想法的。”

荻野凛之助露出微笑，轻轻拍了拍野田俊彦的肩膀。

……

盘尼西林，一个满身带着秘密的男人，这次或许可以把这件事彻底了结。

阿莫西林看着舷窗外擦黑的天色，心中这样默默地想着。

左氟沙星在呆呆地盯着前面的安全须知，自从他做到这个位置，就很少有时间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单纯浪费时间的事情。

两人平日里的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思考，思考怎么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思考怎么从他人的诡计里脱身又如何反制。

每天都在和阴谋诡计以及死亡危机相伴的两人似乎在这一刻获得了真正的、难得的“人生体验”。

这是某种程度上的救赎。

而无意间让两人获得这种救赎的人，却生死未知，一切成谜。

或许我真的会谢谢你。回过神来的左氟沙星靠在椅背上，安然闭上双眼。此生目前为止最大的敌人阿莫西林就坐在身边，但他不想管那么多，现在被暗算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还有一个小时降落，这可能是两人默许的最后的和平时间。

阿莫西林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阴险念头，和同意在飞机上的某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

“盘尼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