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野凛之助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顺手捶了几下发酸的后颈。他和中岛城连夜讯问了被滞留在旅社内的客人,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这些游客多数都是普通的、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一般人,针对他们的讯问除了散播恐慌情绪意外没有任何作用。
当然这其中也不能排除有人应对讯问的技巧高超,用谎言和演技蒙骗了二人。
但不说中岛城,荻野凛之助作为民间特勤入行已经超过十年,这方面的经验丰富,想要骗过他可不容易。
“要不要再来一次?”中岛城问道。他说的再来一次当然不是全部再问一遍,在刚刚的第一遍讯问里他们已经筛选出了比较可疑的一些家伙,只要再针对他们再来一遍就行。
荻野凛之助叹了口气:“让我看看名单。”
中岛城把手里的名单递给荻野凛之助,上面写着二十几个名字。
“这几个再问问就行了。”后者用笔圈出四个,这些是他印象比较深刻的人,面对讯问时这四个人的表现还挺有意思。
小二蹲在窗台上瞥了一眼名单,他不记得这些名字,或者说没办法把这些名字和人脸对应起来。但是如果再听一遍讯问的话或许会对自己的思考有些帮助。
荻野凛之助圈出的第一个名字是武田雷,根据户籍信息查询来看是东京大学的老师,这次过来度假。
说他有意思的原因是一个刚刚入职的年轻大学老师在面对警视厅的盘问时居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要光说这样也还好,但他表现出来的那种漠然,在普遍的抗拒、恐惧、厌恶中间实在独特。
武田雷是个脸型发型都方方正正的男人,整个脑袋就像个规则的长方体,浓眉大眼,一副看上去就度数不低的黑框眼镜搭在鼻梁上。外貌和装扮加在一起完全是正派人物的样子。
荻野凛之助坐在他面前甚至会有心虚的感觉,感觉自己学生时代干过的蠢事都要暴露无遗。
武田雷只会说日语和一点英语,如果没有中岛城做翻译的话荻野凛之助根本听不懂。
这个刚刚三十岁出头的方脸男人依旧是一脸的冷漠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那么我们再回忆一下,当时李俊基出事是你在哪里?”荻野凛之助面不改色地问出了和第一遍讯问时相同的问题。
武田雷也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在旁边的大汤池里。”
“能请你再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当时这个叫李俊基的男人的站在我旁边,但是我在看前面舞台上的表演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情况。只是后来听见有人喊转头就看见他倒在地上了。”武田雷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这个动作让荻野凛之助想起了李斯。
中岛城从档案袋里掏出四张照片,一字排开在面前的桌子上,这些是被荻野凛之助圈出其他名字的其他四个人。
“这几个人当时在哪里你记得吗?”
武田雷眼睑下垂,只是稍微扫视了一遍然后就摇头,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二十秒。
“不再看一眼确认一下吗?”中岛城皱眉。
“不需要,我当时的视线范围内绝对不存在这几个人。”武田雷再次摇头,“我是大学老师,对记忆力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之前认识李俊基吗?”
武田雷摇头:“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
“他就死在你面前,你不害怕吗?或者说你就没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
“当时你第一时间上去检查了他的尸体是吗?”
“是的,我只是试了试他还有没有呼吸。”
小二翻了个白眼,这个大学老师的眼神和肢体都没有任何变化,至少他没有看出来。他还没有听说过谁说了谎还能这样从容不迫的。
中岛城收起照片,朝荻野凛之助投去疑问的目光。
后者眼睛和武田雷紧紧对视,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去找下一个吧。”
两人离开这处普通客房,小二没有动,依旧蹲在影子里看着武田雷。这个人一点正常人类会有的情绪反应都没有,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武田雷在两人走后依旧坐在桌旁不动,眼睛也还盯着荻野凛之助坐过的地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大约五分钟后,他终于站起身来,熄灯睡觉,尽管天马上就要亮了。
三花猫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其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很奇怪,但没有证据,小二晃晃脑袋,顺着荻野凛之助身上的味道去下一处地方。
一双眼睛出现屋内的黑暗里,散发着寒冷的光。
……
只有真正接触了才知道那个被叫做甲硝唑的怪人的恐怖之处,纯一郎只是被他的拳头轻轻蹭了一下就失去了对自己重心的控制。
纯一郎站到旁边的木屋屋顶上,右手手背擦拭了嘴角的血迹,就是和纪苟一路杀过来都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虽然甲硝唑的进攻颇有大炮打蚊子的意味,但是这大炮毕竟还是大炮,只要和他沾上一点边就得完蛋。
纯一郎上来的时候夜盲便借机退下,前者在前吸引火力,后者负责在侧面骚扰,一时间还真的拖慢了甲硝唑的步伐。
不过这其中的代价也是肉眼可见,夜盲倒是没有再受新伤,只是纯一郎在最先的几分钟接连被击中,伤势马上就要赶上夜盲了。
咽下喉头的甜意,纯一郎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目光不断在甲硝唑全身上下扫视。他需要找到一个比较薄弱的地方,不能一直都是自己受伤才行。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想要拖住他的脚步只会越来越困难。
夜盲的身影出现在对面木屋屋顶上,他那一把临时找来搭对的短刀已经彻底报废。他就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两人发现只要没有攻击针对他,甲硝唑就不会搭理,这意味着在他的潜意识里夜盲和纯一郎根本构不成威胁。
这一小段时间就是他们思考对策的好机会。
纯一郎看见了夜盲的暗示,手中的双刀挽出两朵小花。直直地冲了下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花把式都是没有用处的东西,只有靠这样的速度才能勉强对付。
他的刀锋向着甲硝唑的双眼划去,没有掺半点假动作。后者反应依旧极快,几乎在刀锋贴着他脸面的瞬间被接住。
铁铸般的双手捏着两片刀锋,纯一郎在这个瞬间甚至可以看清甲硝唑眼睛里的血丝。
两人只僵持了还不到两秒,然后纯一郎就像炮弹一样被甩了出去,像一块口香糖一样被抛到了一旁。
只要是人,在做完一套连贯的动作后都会有一定的硬直,或许是一秒,或许是一瞬间,夜盲赌的就是这个。
所以在纯一郎被甩飞的下一个瞬间,夜盲的影子像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甲硝唑的身后。如果他还算人的话,这会儿是绝对不可能转过身来的。
可从一开始,就没人说过甲硝唑还算作“正常人”。
他是甲硝唑,是维生素D最得意的作品。
夜盲赌错了,只是平平淡淡的一拳。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瞬间扔到数万米的高空,肉体却留在了原地。
夜盲整个人的脑子都懵了,肉体与灵魂的分离只持续了十分之一秒。下一刻,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皮肤与肌肉仿佛撕裂后又被碾碎。
嘭——
烟尘混着巨响笼罩在这条街上。
刚刚起身的纯一郎吐出一口血沫,几乎没有犹豫,几个大跨步就冲了上去。饱和式的攻击或许能起到一点作用。
夜盲生死不知,要靠他一个人阻挡甲硝唑变得更加困难,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搏,再试最后一把。
一道人影把他拦了下来,纯一郎认出那是自己老板身边的女孩子,警惕的肌肉放松些许,想要听听她怎么回事。
“我前,你袭扰,拖到天亮就行。”黄欣怡只用了几秒钟说完这些,然后就一个人抽身而上,几乎都没留多少时间给纯一郎。
后者毕竟是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那么多战斗经验,也没有废话,和之前的夜盲一样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黄欣怡侧滑一步攀上甲硝唑的腰背,一只手顺带抓起了后者脚后跟处的铁链,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一块铁锭甩到了甲硝唑的肩上!
这铁锭可重,黄欣怡把它扔上去基本已经算是半个奇迹。甲硝唑的应对动作猝不及防一下子变了形。
黄欣怡就趁着这个间隙从他另一条肩膀下去了。
纯一郎一挑眉,顺势持刀落下,双刀改划为刺,目标也变成了甲硝唑这位怪人的手掌。
甲硝唑此时一条胳膊失了方向,另一条胳膊此时正忙着把那铁链拿下去,总体来说已经没有应付纯一郎进攻的手段。
呼——
一口热腾腾的蒸汽从骨质面具的缝隙里喷薄而出,甲硝唑居然强行扭转了手臂的方向,挥手压向纯一郎!
脸庞大小的手掌裹着一道劲风印在少年胸口,熟悉的路线,他再一次倒飞出去,变招护在胸口的双刀也寸寸折断!
纪苟在监控里看得真切,牙咬得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