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山间野狗

再次踏上前往京城的道路，只不过这次却只有沈心远一个人了。

郭建以及那三千精锐虽然战斗力不弱，可是对上眼下京城之中的叛军，只怕也不够塞牙缝的。

进攻京城的不仅是太子手中的中蛊毒者，还有一些江湖势力，江南钱庄自不必说，甚至连那日渐式微的御虎庄也掺和在其中。

有了这两大江湖势力，再加上那近万人的中蛊毒者，以及太子私下拉拢的一些江湖死士，京城之中的五万人马着实不够看的。仅仅是一天一夜，整个京城便已经沦陷，城中的五万守军也仅剩下了不到三万，眼下已经退缩到了皇宫之中。

凭借着皇宫高墙的坚固，想来再坚守个三五日不成问题，可是三五日之后的情况，谁也不敢保证。

面对这庞大的队伍，别说三千精锐，就算加上之后的一万多人马也确实不够，而且事发突然，皇宫转眼间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是想要求援，只怕也没有机会。所以沈心远与郭建商议之后，将这三千精锐分散开来，去周围的几个州府请求增援，而沈心远单人独马，进入京城之后目标也并不明显。

据那家逃难的人所说，京城失守之后，城门口没有看守，所有叛军都围在了皇宫周围，想要进城十分容易。

不过越是接近京城，沈心远的心底愈发难受起来。

想来是这京城繁华了数十载，从未遭受过如此剧变，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眼见着城破了，城中又尽是些疯狂的中蛊毒者以及御虎庄的凶兽，任谁也不敢在城中多待，所以一股脑的往外跑。

京城人口密集，那一天一夜之间，不少人死去，而更多的人逃了出来，眼下也是失魂落魄的在官道上走着，恐怕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漫无目的只怕是他们最贴切的形容词了。

越是靠近京城，这样的人也越是多，甚至还有不少人瘫倒在路边的荒草丛中，山林间的野狗也不再怕人，就这样直愣愣的在不远处观望着，许是等人再少一些，便会捡一两个落单的下口。

这些畜生都能看出来人是否还有心气，若是平时，它们决计不敢这样。

“叔叔，我好饿啊，能不能给点吃的……”沈心远牵着马慢慢走着，却被一个小女孩拽住了衣角。

这孩子满脸灰尘，或许她还不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一夜之间，那个原本温暖的家化作了断壁残垣。

可是这与她何干？

看着这一双尚算清澈的眼眸，沈心远于心不忍，解下身后的行囊，取出来一块面饼以及一些肉干递给这孩子。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见沈心远有吃的，周围的百姓一拥而上，将沈心远团团围住，一双双手伸了出来，举在他的眼前。

大宛驹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不慌不慌……”沈心远生怕这大宛驹伤人，赶忙安抚道。

他身上的干粮也不多了，但反正离京城也不远了，眼下见这些人实在是可怜，索性全部拿出来，分给了这群流离失所的百姓。

可是这一点干粮哪能满足这几十张饿了许久的嘴？不出一息时间，几张面饼以及十块左右的肉干被抢了个一干二净。

抢到干粮的都是些青壮年，这些人大口地嚼着干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却丝毫不顾旁边那些老弱妇孺惊慌与饥渴的眼神。

干粮很快便吃完了，这些人一定没有吃饱，可却也没得吃了，有人便盯上了之前那个小女孩。

刚刚沈心远给了她一整张饼还有几块肉干，都被这些人看在眼里，眼下便有两个壮汉走到小女孩身前，一把夺下了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的面饼。

“住手！”沈心远赶忙制止道。

这两个壮汉见沈心远势单力薄，嗤笑一声，便想仗着自己壮硕的身板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这着实有些讽刺，前一刻，沈心远还是给他们吃食的恩人，转眼间便成了仇人。

若不是这可恶的战争，哪会造成这般景象。

没有人性，没有规矩，什么都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两个壮汉不是沈心远的对手，只是一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旁边的汉子见沈心远不好惹，便也不敢上前，任凭沈心远将那张面饼拿了回去。

可是刚刚的肉干掉在地上，已经脏了，沈心远没有去管。这些人见状，立马扑了上来，就像山间野狗一般。

“吃吧，这次没人敢抢了。”沈心远将这面饼再次递给了小女孩，却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原地坐下，等着小女孩吃完，才肯继续赶路。

一张面饼对于这小女孩来说有些大，她吃不完，便掰了一大半，看了沈心远一眼之后，递给了旁边的一位老婆婆。

这老婆婆似乎不是小女孩的亲人，刚刚抢不过那些年轻人，眼下正饿得难受，见这递过来的大半张面饼，也不推辞，道了声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当然了她也没有忘记分给别人，一张面饼越分越小，到最后，在场的老弱妇孺也只能分上一口，便已经是极限了。

“小妹妹，你的爹娘呢？”沈心远看着小女孩，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下去，总有找到他们的一天。”沈心远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这般说着，又将水壶递了过去，看着小女孩将其中最后一点水喝干净，方才站起身来，牵着马继续前行。

路上，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沈心远有心帮他们，可是却毫无办法，眼下他身上不仅没了干粮，就连水也没有了，总不能效仿佛门的传说，将自己的肉割下来喂给别人吧。

无奈，沈心远只能装作看不见，翻身上马，催动着大宛驹飞奔起来。

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沈心远心里清楚，若是想要帮助这些人，结束京城之中的乱局方才是根本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