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照遍大地,此刻无声更胜有声……
又过了一日,傍晚时分。
朝阳门外。
随着满载着土豆、青菜、鸡鸭鱼肉等各种食材的马车缓缓停在路口。
江辰勒住胯下的老马,望向前方一身朴素白衣的佳人,正要打招呼:“大掌柜……”
不料张芸京好像没听见,苗条的身姿在马背上轻轻摇晃,在张魁等人的护送下径直离去。
江辰无奈,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只好翻身下马,招呼车夫将马车赶入。
随着李若彤、李婶的热情迎接,江辰含糊应付了几句,感觉头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她。
江辰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边似乎还留有她身上清新诱人的余香。此时夕阳西下,京城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太师府。
夜幕初降。
在仆人们惊讶的目光中,张芸京低头掩面,穿过长长的走廊溜进自己的小院。
关上门,用洁白的小手轻轻拍打着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慢慢转过身。
一抬头,便看见一群丫鬟围绕下,父亲正坐在石桌旁翻阅书籍,张芸京不禁瞪大了眼睛。
娇躯紧张得绷紧了……
借助灯笼发出的白光,张居正放下书,以威严的目光望过来,那眼神吓得张芸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努力镇定,俏脸上挤出一丝甜美的笑容,用娇嫩的嗓音轻声呼唤:“爹爹。”
为了唤起父亲心中的怜爱,还特意拉长了尾音。
然而这次张居正却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心软,眉头反而微微蹙起,保持着严父的姿态。
张芸京不敢再撒娇,只好乖乖地说:“爹爹息怒,女儿知错了,女儿……这就回房闭门思过。”
看她如此乖巧明理,竟主动提出自我隔离。
张居正这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张芸京松了口气,一边偷瞄父亲的脸色,一边踮着脚尖走向自己的房间,正要轻轻掩上门。
门外又传来父亲的声音:“你打算闭门几天啊?”
张芸京想了想,试探着说:“三天……”
可当她看到父亲的眉头再次皱起,连忙改口:“五天……七天……十天!”
见到父亲的眉头似乎舒展开来,张芸京才放松下来,父女俩就此达成一致。
随后张居正站起身,拍拍长袍上其实并不存在的尘土,对闭门十天这样的惩罚似乎相当满意。
接着,他背着手从小院中踱步而出。
张芸京轻轻舒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高声说:“此事全是静儿一人之过,是女儿任性和胡闹,由女儿一人承担,请爹爹不要怪罪其他人。”
张居正边走边又应了一声:“嗯。”
随着宰相那稍显老迈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院门外,院子里陪伴多时的丫鬟们仿佛虚脱一般,长长地喘了口气。
几个丫鬟赶紧向房间走去,委屈地轻唤:“小姐。”
小姐这一走就是三天,可把丫鬟们吓得不轻,现在终于雨过天晴,几个丫鬟围着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张芸京随口敷衍了几句,便轻声说:“我累了。”
丫鬟们纷纷道歉,连忙退出房去,给小姐烧热水洗澡,又从衣柜里取出新衣服,忙得不可开交。
夜色已浓,太师府内逐渐沉寂下来。
张芸京换上一件柔滑的锦缎睡衣,慵懒地倚在绣花床边,任由漆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香肩上,这一幕宛如一幅动人的仕女沐浴图。但不知为何,她明艳的脸庞在烛光映照下微微泛红,仿佛藏着些害羞的秘密。
不久,她咬紧牙关,嘴里低声咒骂,对自己宝贵的初体验就这样没了感到既愤怒又无奈,虽然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痛,但……
一念及此,她不禁怒从中来,自己作为女子最珍贵的第一次,竟然发生在阴森可怖的乱葬岗上。
这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中萌芽。
会不会怀孕呢?
张大小姐越想越害怕,心慌意乱之下连忙起身,向门外喊了一声,唤来了一个心腹丫鬟,吩咐她去找一位有生育经验的仆妇来。
丫鬟虽然满脸不解,还是迅速照办了。不久,随着一个同样困惑的洗衣妇人走进小姐的闺房。
张芸京尽管羞涩,但仍暗暗咬着雪白的贝齿,小心翼翼地向那位有经验的妇人打听。
那妇人望着这位正值青春、美丽如花的大小姐,只能同样迷茫地回应。
闺房里低语不断,转眼已至深夜,张大小姐强忍羞涩,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脸颊愈发红润。
直至深夜,随手赠给那仆妇一块银币后,关上门,张芸京才捂住自己白嫩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脸颊依然烫得厉害,原来这样做是不会怀孕的啊……
此时她心里轻松不少,但又不由自主地感到羞恼,于是咬着牙,抄起一把鸡毛掸子,狠狠地拍打着椅子。
“欺负我……坏蛋!”
屋外的贴身丫鬟们被惊醒,竖耳倾听小姐房内的动静,心中满是疑惑。
小姐似乎哪里不对劲,但没有人敢问,也不敢提……
次日,清晨。
江辰依旧早起,在自家小院里挥汗如雨,打了一套拳,又举了几回石锁。
接着,他把还睡眼朦胧的李若彤从被窝里拉出来,匆匆赶到自家小店,开始准备今天的食材。
天刚亮,李婶和邻居的妇人们带着几个学徒来了,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少年。
李婶做保,不停地在江辰面前夸赞这些少年,把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看着这些胆怯却朴实的少年,和他们畏缩的眼神,
江辰笑着说:“留下来吧。”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赶紧跪下来向江辰行大礼感谢,喜悦之情如同高中了进士。
对于这些出生并成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贫苦孩子来说,能在这家店当学徒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江辰急忙扶起众人,安慰了几句,便带着学徒们走进厨房,那里随即响起了切菜声。
忙碌了一阵子。
几个水盆里装满了切好的土豆丝。
江辰捞出几条看了看,粗细均匀,新收的土豆十分鲜嫩,吃起来自然更加爽脆。
擦干手,江辰走出厨房,望着窗边她常坐的位置仍然空着,心中免不了有些失落。
她还没来。
看来又被禁足了。
江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见不到她,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紫禁城。
正午时分。
安静的司礼监大殿里,冯保正在翻阅起居注。
起居注,是记录皇帝言行的册子,自汉代以来,几乎每位皇帝都有起居注,但并不外传,仅在编修国史时作为参考。
这几天的起居注虽然表面上平静,冯保内心却是波澜起伏,显然有人对它进行了删减。
但还是能发现一些线索。
这几天万岁爷私下接见了几个人,姓名不详,但据冯保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京营班军的重要将领。
既不是张居正的人,也不是戚继光的部下……
但皇上秘密召见他们有何意图,他又从何处得知这些班军将领的名字,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虽然五月的天气并不炎热,冯保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放下起居注,端起一杯凉茶。
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一个微胖的身影急匆匆地走进来。
冯保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连忙将起居注塞入一堆公文中,快步迎上前去。
“给万岁爷请安……”
话音未落。
大周爷大大咧咧地说:“起来吧。”
说着,万岁爷便伸长脖子,朝冯保办公桌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冯保大吃一惊,吓得汗毛直竖,幸好他在宫中伺候过三位君主,能沉得住气。
于是,冯保擦了擦手心的冷汗,不动声色地问:“万岁爷在找东西吗?”
大周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杨木食盒和一包油纸走进殿来。
说时迟那时快。
大周一个箭步冲上前,从那小太监手中夺过油纸包,吓得小太监连尿都吓出来几滴。
小太监吓得趴在地下,颤抖着说:“万岁爷……”
但大周根本没理会他,三两下撕开油纸包,抓起里面金黄色的薯片,“咔嚓”一声咬了一口。
随着清脆的响声,万岁爷就像发现心爱甜点的孩子,一片接一片地吃了起来。
趴在地上的小太监看得目瞪口呆。
冯保却暗暗松了口气,瞅了瞅藏在公文下的生活记录,悄悄抹掉掌心的紧张汗水。
万万没想到,万岁爷居然就是为了找薯片来的,瞧着少年大周一个接一个吃薯片,手上全是油。
冯保心里又是一波无奈,只好小声说:“万岁,这东西……咱们御膳房不也有吗?”
他明明把菜谱、做法都买齐了,御膳房每天都做一些,献给皇上、皇后还有宫里的贵人当零嘴。
咋还跑来他的司礼监抢着吃呢?
大周又拿了一片扔进嘴里,大大咧咧地说:“御膳房炸的不好吃。”
冯保心里一阵无奈,又问:“老奴愚钝,请万岁明示。”
明明一样的做法,一样的材料,咋就不对味了?
不应该啊!
大周想了想,沉吟道:“朕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没有民间那种酥脆可口的感觉。”
冯保张着嘴,一时语塞。
他看着万岁爷把整包薯片吃得精光,又用油腻腻的手在华丽的龙袍上蹭了蹭,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但大周却不以为意,又兴奋地说:“伴伴,伴伴,朕有件事要先跟你合计合计。”
冯保看着少年天子脸上的急切,心里忽然明白了,又埋怨御膳房的薯片比不上民间的好吃。
又这样那样地恳求他,看来天子这是在宫里憋坏了,想出宫逛逛了。
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冯保是三朝元老,顾命重臣,他伺候大周多久了,从大周出生到看他长大,级别……
可以说,大周是冯保一手带大的。
这位小祖宗心里想啥,冯保哪能不懂?
这大中午的,一到饭点,就跑到他跟前,抱怨御膳房炸的薯片不行,又天天往司礼监跑抢吃的。
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看看外面阳光灿烂,碧空如洗。
冯保知道天气慢慢变暖了,宫里憋了一个冬天,万岁爷那颗年轻的心开始骚动了。
这是在宫里待不住了。
果真,大周又对他笑了笑,温和地说:“伴伴,朕的意思……这宫里的吃食,到底还是不如民间的原滋原味好。”
冯保明白了,万岁爷这是想出宫游玩,顺带尝尝民间美食。
于是冯保赶紧正色,整理了一下自己一品官服。
气势如山倒。
冯保恭恭敬敬跪下,行大礼参拜。
咚咚咚,重重磕了三个头。
冯保用规矩的语气,板着脸劝说道:“启奏陛下,天子身为九五之尊,紫微星宿,一言一行关乎重大……”
天子微服私访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