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想了想,只好一手牵着自己的老马,另一手牵着她的胭脂马,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林间小心翼翼地前行。
这一路上,江辰走得极为小心,生怕再生出什么意外。
整个晚上都平安无事。
第二天,清晨。
天亮了。
鸡鸣三遍,江辰才猛地醒来,从床上爬起,推开纸质的窗户,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面对着初升的太阳。
江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由自主地拍打自己酸痛的小腿,表情扭曲。
这时,他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像梦,又似幻,感觉不太真实。
唯独记得的是,一路护送她从乱坟岗走回来,江辰累得小腿都抽筋了,全身酸痛不止。
透过窗户望向对面张芸京的房间,那里静悄悄的,看起来她也累坏了,还没有醒来。
也许是昨晚情绪波动太大,又或是心乱如麻……
但情绪爆发过后,自然归于内心平静,如同暴风雨后的宁静祥和,她昨晚睡得很甜美。
江辰走到墙角的铜盆边,匆匆洗了把脸,随着头脑清醒,昨晚乱坟岗上的惊险一幕幕不禁又浮现在脑海中。
于是江辰一边回味,一边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维克托。
“哎哟!”
维克托捂着额头叫了一声,好奇地看向江辰。
江辰连忙整理了一下神情,低头轻咳几声,此刻他莫名感到心虚,好像内心的秘密被窥探了一样。
有些不安。
但江辰猛然间警觉起来。
糟了。
江辰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这份突如其来的警觉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难道是日久生情,对人家产生了感情?
看来是这样。
可一想到她将来面临的悲惨命运,想到张家比《红楼梦》中的贾府还要凄凉的结局,江辰就不寒而栗。
对手可是当朝的天子,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穿越者,能抗衡天子的怒火吗?
一步走错,就是生死存亡!
然而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江辰心中却是一阵阵炙热,那柔软娇嫩的身体仿佛还依偎在他的怀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江辰咬了咬牙,暗暗下定了某个决心。
这时,维克托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问:“掌柜?”
江辰连忙收摄心神,低声回答:“有什么事?”
维克托左右看看,见无人,便走过来轻声说:“掌柜……桐油、麻布都备齐了。”
江辰点点头,轻声说:“晚上再说。”
今晚还是要去乱坟岗试枪。
江辰要验证书中所写是否正确,用桐油浸过的麻布包裹子弹,能否提高装填速度、射程和精准度。
这种装填方法似乎是几百年后,一个美国军官想出来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创意,但却极大提高了燧发枪的性能。
见江辰如此谨慎,维克托会意地点点头,两人随后拿起农具,走向土豆田,一番忙碌之后。
那十几亩土豆已收了一多半,剩下的不急于一时。
江辰又找到田洪,让他带人将收好的土豆运往京城,一边又请来了泥瓦匠,开始建造温室,打算大量培育番茄。
忙碌到傍晚小憩了一会,深夜时分,江辰再次起床,与维克托一同走进马棚。
在马棚一角的秘密隔间里取出了一长一短两杆火枪,还有一些火药,趁着夜色向外面走去。
可刚一走出马棚,抬头一看。
江辰发现黑暗中,那位熟悉的修长身影,早已牵着马在外等候多时。
她似乎等得有些焦急,正摆弄着那匹枣红马的鬃毛,见到江辰,那双明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江辰一愣,干脆也不追问,翻身跨上马,向她挥手:“走吧。”
于是,三人带着四匹马,缓缓离开了江家庄。
深夜,乱葬岗。
维克托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江辰抱着装有火枪的麻袋,落后几步,张芸京紧跟其后……
她一边走,一边紧张地盯着一个个坟堆,那可怜无辜的模样让江辰又是一阵无语。
昨晚你一个人跟踪老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算了。”
江辰心里莫名地又软了下来,故意放慢脚步,带着她在阴森的乱葬岗上穿行,穿过一片密林,很快来到一片空地。
到了目的地,拴好马匹。
江辰和维克托凑一块儿,小声嘀咕起来,开始试着用桐油和一层薄薄的麻布把子弹包起来,往枪膛里装。
在江辰期盼的眼神中,那用油浸过的薄亚麻布包好的子弹,居然异常顺利地,轻轻一推通条就滑进去了。
真顺!
维克托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江辰举枪,瞄准,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夜里的猫头鹰惊得飞了起来。
这一枪打中了远处一棵粗大的柳树,硝烟弥漫,碎木纷飞。
这次终于命中了,江辰满意地放下枪,估算了下距离,大概就三四十米左右……
比昨天有进步。
枪声过后,林中微风拂过,硝烟散尽,几人走向那棵大柳树。
看着水桶粗的柳树上硬是被轰出的破洞,维克托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子弹的威力明显增强了。
江辰又拿出火药壶,把包着麻布、桐油的子弹顺畅地塞进枪管,测试枪的射程。
几声枪响后,十几发子弹打完,火药壶也空了,江辰得出了结论。
书上那招没骗他,真管用。
据江辰估计,涂了桐油的麻布子弹,让子弹和枪膛更贴合,不仅装填更方便,还增强了气密性。
就这么个小窍门,竟然让这种早期的燧发枪射程猛增!
这办法还能有效防止枪朝下射击时,子弹意外掉出枪膛。
江辰心跳加速,他很清楚这事儿的重要性,这种子弹的价值,怎么说都不为过!
再看旁边的维克托,整个人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江辰,眼神里满是震撼。
作为一个瑞典王国禁卫军的老兵,优秀的雇佣兵,他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当然明白,谁能掌握这法子...
那还得了?
就这么个小技巧,或许能改写历史进程!
不远处,张芸京虽不明所以,但从维克托震惊的眼神中,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空气中仿佛凝固了。
江辰不紧不慢装上最后一发子弹,并未射击,而是扛着枪来到维克托面前。
相隔五六步,江辰目光幽幽地看着维克托,没说话,只是手指扣上了扳机。
维克托如梦初醒,额头上渗出汗来。
他明白这位可怕的明朝男子眼神里的意味,上了膛的枪,扣着扳机的手指,让他瞬间汗流浃背。
若江辰心怀不轨,在这个距离开枪,只怕他...
十条命也不够死!
死寂中,江辰笑道:“你好好替江某做事,江某...自然不会亏待你。”
维克托心领神会,连忙单膝跪地行骑士礼,然后趴在地上捧起江辰的脚,不顾尘土,在江辰脚背上亲了一口。
江辰没有推辞,听着他说着听不懂的瑞典话,这大概是欧洲骑士宣誓效忠的礼节了。
维克托誓言完毕,
江辰弯腰扶起他,笑着安慰了几句,心里有九成把握,这小子不会背叛。
但还是得让田洪盯紧他。
江辰这么做也是无奈,他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对枪械、行军作战了解有限。
他急需一个火器专家。
安顿好维克托后,江辰又附耳告诉他另一项革命性的枪械改良法。
这种方法叫纸壳定装火药,别看它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是油纸、秤...
但这在世界战争史上,尤其在燧发枪时代,绝对是划时代的伟大发明!
原理很简单,这个时代枪是从枪口装填的,最原始的方法是:
先倒入火药,再塞子弹,压实,药池里放点引药,点燃火绳或火石发射。
但倒火药这一步很关键。
少了,子弹无力,射不远;多了,又可能炸膛。
所以那时士兵身上都挂着装火药的量瓶,装填前得用量瓶量。
这看似笨拙,但至少保证了每次火药量大致相同。
直到有个聪明人想了个聪明法子:战斗前为何不先称好火药,用纸包好呢?
江辰说完纸壳定装子弹的概念,维克托整个人都懵了,本能地点点头,用呆滞的眼神望着江辰。
这可怕明朝人的言语把他吓呆了,心中冒出个念头: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江辰不容他多想,射出最后一发子弹,又是“砰”的一声闷响,在半夜的乱葬岗久久回荡。
吹了吹枪口的烟,江辰把枪递给维克托,吩咐道:“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维克托点头,带着枪离开,脚步先是沉重,随后变得坚定。
江辰微微一笑,又看向不远处捂着耳朵、呆呆望着他的张大小姐,她已惊呆成了雕像。
黑暗中,她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惊讶地看着江辰,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江辰走到她面前轻唤:“嘿!”
张芸京惊醒,松开捂耳朵的小手,沉声问:“好啊...江辰,你想造反吗?”
那表情夸张得仿佛挖掘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江辰吓得一激灵,赶紧一个箭步窜上前,捂住了她那柔嫩湿润的小嘴,这话能随便讲吗?
张芸京被捂着嘴,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她的眼睛依然闪闪发亮,看着江辰凑近她的小耳朵,悄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别……”
慌乱之中,张芸京不自觉地往后退,江辰进一步,她就退一步,很快踉跄着转身跑开。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模样,江辰急忙轻声喊:“慢点跑……别摔倒了……等等啊!”
轻声呼唤中,见她试图爬上马,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江辰便快步上前,正要伸手扶住她的纤腰。
但张芸京急了,惊慌地说:“你再这样轻薄我,我就……死给你看!”
江辰一惊,连忙收回手,望着她勉强镇定,牵着马向来路走去。
江辰担心她出事,赶紧把自己的马也解下来,随后紧跟其后,两人保持着十多步的距离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