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珍贵如同油,把苜蓿和土豆叶滋养得绿意盎然,充满勃勃生机。
雨丝连绵不断,滋润着土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不远处的小山村中炊烟缓缓升起。
几个身穿华丽服饰的锦衣卫手按腰刀,坐在屋檐下,一面割些苜蓿喂马,一面看守着那位被五花大绑的西方人。
磨坊内,微风轻拂着风车,带动着磨盘缓缓旋转。
江辰和田其良坐在简陋的桌子旁,边聊天边享受着午后的悠闲时光。
江辰拿起一颗煮熟的土豆,审视一番后掰开尝了尝,心中顿时又涌起一阵狂喜。
这个时代的土豆皮稍厚,个头不大,甜味和口感也略逊一筹,但这就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找到土豆的江辰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拿起一颗土豆轻轻掰开,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田其良模仿着他,也拿起一个土豆咬了一口。
这味道让田其良眉头紧皱,勉强咽下后咳嗽起来。
差点被噎到的田其良喝了一口水,疑惑地望过来,不明白这种叫土豆的东西到底有何吸引之处。
为何江辰视若珍宝?
江辰微微一笑,并未多言,脑海里已浮现出一盘盘美味菜肴,酸辣土豆丝、土豆炖排骨……
有了土豆,江辰自信有九成把握开发出一系列特色菜品,让“便宜坊”的生意日益兴隆。
根据江辰所知的历史,土豆是在大周年间传入的,起初并未受到重视,直至后来有人试着将土豆做成菜肴,迅速成为珍馐佳品。
显然,此刻土豆的妙用还未被时代中的人发掘。
将碗中剩下的土豆吃完,江辰又望向门外,在雨中颤抖的维克托,早已湿透如落汤鸡。
时机成熟。
田其良挥了挥手,示意人将像鹌鹑一样颤抖的维克托抬进屋内,幽幽问道:“想活吗?”
又冷又怕的维克托忙不迭地点头:“想,想!”
田其良岂是一般人,能在皇城根下担任锦衣卫百户,对付一个没有背景的西方传教士易如反掌。
话音刚落,
田其良冷冷地说:“想活就好。”
一个眼神示意,一名锦衣卫立刻从怀中掏出印泥和空白文书,抓住维克托的手强行按下了手印。
鲜红的手印赫然纸上。
两名锦衣卫架着维克托,刀刃抵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按下手印,完成了签字画押。
这外国人面如死灰,不情愿地签署了文书,整个人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
田其良拿起文书检查手印,悠悠说道:“本官允许你戴罪立功,从今天起,你便是我锦衣卫柳条街卫所的秘密情报员,每月初一、十五,自然会有人来与你交接工作,明白了吗?”
维克托哪敢反驳,急忙连连点头答应。
瞬间转换身份,
这位西方人由一个流浪道士变成了大周锦衣卫的外围眼线,而这座磨坊自然也成为了锦衣卫的外线据点。
这番操作令江辰眼前一亮,不由微微一笑。
果然是锦衣卫……
拿捏人的手段真有一套!
见这西方人还算顺从,也失去了之前的气焰,
田其良脸色一变,温和地说:“你千里迢迢来到我大周,不就是为了求个一官半职吗?跟紧本官,好好干,本官自不会亏待你。”
维克托哪还敢反抗,连忙应答:“小的明白,明白了。”
田其良收好文书,又一挥手,两名锦衣卫解开维克托身上的锁链,又教训了几句。
众人带着搜出的物品大步离去。
门外依旧飘着蒙蒙细雨。
江辰趁机吩咐:“维克托……这几天你把这些苜蓿、燕麦铲平,改种土豆。”
眼下正是种植土豆的好时节,土豆生长周期短,趁着这场雨将土豆种子播下。
不出两三个月,即可迎来大丰收。
维克托揉着疼痛的手腕,忙不迭地应允:“是,是。”
望着这西方人低头服帖的模样,
江辰微微一笑,看来这人是真的服了。
于是,江辰也变了脸色,从袖中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递给他。
望着那银票和碎银,
维克托愣住了,不敢接手。
江辰大方地将银两塞入他手中,又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了几句:“我大周与瑞典并无外交关系,你在瑞典所犯何罪,杀了何人,我大周自然不予追究……好好干,定不会亏待你。”
这叫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维克托双手捧着银钱,脸上露出喜悦,连忙躬身行礼,连声致谢,摆出一副谄媚的姿态。
江辰笑笑。
翻身骑上马背。
见几名锦衣卫将搜出的土豆打包放在马背上,便与田其良等人缓缓离开。
走了一段路后,江辰在马背上对着田其良竖起了大拇指。
这招确实高明。
不愧是锦衣卫的作风。
田其良微微一笑,没有自夸,几个人骑着马,在小雨中朝着京城方向行进,骏马在田野间缓缓踏着步伐。
江辰沉思了一下,认真地说:“大恩不言谢,这次田兄真是帮了大忙了。”
怎么感谢田其良呢?
江辰琢磨着,单纯的银钱好像已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
于是他沉思片刻。
江辰便认真提议:“我想请田兄在便宜坊入一股,意下如何?”
常听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经过几个月的接触,江辰有了拉拢田其良的想法。这人虽然势利、圆滑,
但办事情十分得力,也很重情义,并不像那种狡猾的小人。如果能拉拢过来,自然是极好的。
田其良一愣,脸上露出欢喜,但又有些忧虑地说:“田某早有此心,只是……怕是张小姐那边不好沟通。”
这份顾虑不无道理。
他田其良是什么身份?
他是朝廷的爪牙,名声在外的锦衣卫。
就算江辰有意邀请他入股,让他成为便宜坊的三掌柜,只怕张芸京也不会同意。
江辰想了想,说道:“没关系,大掌柜那边我来说。”
田其良这才放松下来,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江辰也笑着回应:“一言为定!”
这样一来,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相视大笑了起来。
接着,随着江辰轻轻踢了踢马肚子,低喊一声:“驾!”
在蒙蒙细雨中,英武的骑手们催马飞驰。
夜幕降临,便宜坊内。
几个锦衣卫将两麻袋土豆搬进了厨房。在李若彤、李婶、田其良等人的注视下,江辰拿出了几个土豆。
清洗、去皮,系上围裙,拿起菜刀……
那些年在北京奋斗的日子再次浮现脑海,江辰仿佛回到了曾在某大酒店后厨,切土豆丝的时光。
毕竟,切土豆丝是每个厨师学徒的基本功。
那时虽穷,但生活得很充实。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感伤,然而当江辰拿起菜刀,将土豆切成片,再切成丝,把切好的土豆丝放进盛满清甜井水的碗里,
再看一眼,
粗细长短恰到好处!
很快,江辰又熟练地切好姜蒜,起锅、热油,随着炒菜的香气飘出,一盘酸溜土豆丝便完成了。
紧接着,江辰不急不缓地切好土豆块,再次起锅、加油,炖上一大锅土豆牛肉,这才放下菜刀,解开围裙擦手。
周围,
李若彤、李婶、田其良等人看着那盘前所未见的酸溜土豆丝,
都愣住了。
大家看着江辰自信满满的样子,还真有点大厨的派头。
江辰递上筷子给大家,众人才恍如梦醒,接过筷子,纷纷向那盘土豆丝伸去。
热气腾腾的美食入口,众人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这味道既脆又清爽,还带点微微的酸味。
一时间,厨房里变得异常安静。
江辰微微一笑:“怎么样?”
田其良咀嚼完土豆丝,咽下去,不由得称赞:“好!”
李若彤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笑开了花,李婶也在旁边细细品味,回味无穷……
赞美声中,一盘酸溜土豆丝迅速被众人瓜分干净,甚至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
这酸爽脆口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太好吃了!
看到众人的反应,江辰满意地眯起了眼,耐心地往炉灶里添了几根木柴。
不久,
另一盘香气扑鼻的土豆炖牛肉被端上桌,没过多久,厨房里就响起了连连赞叹,这味道真是太绝了!
“香,真香。”
烹饪后的土豆口感又变了,绵软香甜且多汁,似乎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大口享用。
江辰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一脸陶醉地品尝着他亲手制作的美食,一边大吃特吃,一边连连夸赞,他的心情愈发舒畅。
慢慢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寂静的小巷,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张明艳动人的笑脸。
转过身。
江辰低声叮嘱众人:“这事千万不能外传。”
吃过亏,自然要长记性。
经过前两次被人模仿内卷的教训,江辰决定要紧紧控制住土豆这种珍贵资源,就连食谱也要当作商业机密好好保护。
李若彤见江辰脸色凝重,连连点头。
店小二和后厨的杂工也放下了筷子。
这时,田其良眼里闪过精明的光芒,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店小二和在场的每一个人。
田其良缓缓开口,不急不缓地道:“今天的事……你们得烂在肚子里,就算死了也得带走,否则,别怪田某心狠手辣!”
他的身份配上那严肃的语气,吓得店小二和几个帮工脸色大变,大气也不敢喘,连忙点头如捣蒜。
“明白了,我们明白。”
田其良这才显得满意。
如今他已是便宜坊的三当家,这便宜坊有他的一份,心态自然就不一样了。
谁要是敢把菜谱泄露出去,那就是跟他田大人作对了。
察觉气氛有点紧张,
江辰便又笑起来:“散了吧。”
众人连忙散开,趁着田其良灼热的目光还没移开,一个个紧紧闭上了嘴,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此时夜色如墨,春雨绵绵不断。
小店关门歇业。
在昏暗中,
江辰亲自把田其良送到巷口,又叮嘱了几句:“那个维克托一定要看紧,别让他溜了……”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
江辰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悄悄塞给田其良,让他在磨坊附近悄悄买几块地,想法子扩大土豆的种植面积。
按这个时代地价,百两银子买不了几亩地,但好在土豆对种植环境要求不高,
哪怕是山沟沟里也能长得挺好。
江辰反复叮咛田其良,可以在山脚买些荒废的坡地,让人修整成梯田,既实惠又能种土豆,这可是一条财源滚滚的路子。
在巷口站定,江辰一脸认真地说:“这事关系你我兄弟的身家性命,千万不能出差错。”
田其良连连点头,却没有接过银票,反而笑着说:“买地的钱田某来出就好,不用贤弟费心了。”
江辰也不再坚持,收回了那张百两银票。
田其良当了多年锦衣卫百户,虽然官不大,家底却不薄,自然不会在意这区区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