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位穿着道士服装，讲着一口流利大周官话的外国人，江辰感觉自己见识大增，仿佛世界观都翻了个个儿。
然而，田其良却微微皱眉，冷冷说道：“行了……问你话呢！”
名叫维克托的外国人连忙闭嘴，乖巧回答：“小人在来大周之前，在瑞典是个厨师。”
江辰再次无语，心里忍不住大骂这家伙混蛋，果然是个老欧洲，一被抓就说是厨师。
这人的话不可信。
江辰用深邃的眼神冷冷盯着，目光落在那外国人关节粗大、中指上布满厚茧的手上。
“不老实啊！”
江辰冷冷说道：“你们瑞典的厨师都是玩火枪出身的吗？”
你中指的老茧那么厚，你说你是厨师。
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们瑞典的厨师炒菜只用中指？
江辰话音刚落，那外国人的脸色微变。
一旁，田其良早已不耐烦，低喝道：“拿下他！”
一名锦衣卫飞快上前，伸手就想用擒拿手法制住这位自称维克托的外国人。
没想到这外国人一下急了，往后一跃躲开锦衣卫的擒拿，紧接着上前一步，一记直拳正中那锦衣卫的面门。
一声痛呼。
被打中的锦衣卫捂着鼻子踉跄后退。
“哎哟？”
看着外国人摆出的搏击架势，田其良愣了一下，随即大怒道：“竟敢拒捕，反了天了！”
另外两名锦衣卫抽出腰间的雁翎刀，从门外冲进，左右夹击向那个胆大包天的外国人逼近。
维克托急了，一个后退，猛然弯腰，用干瘦的大手抓向墙角堆放的柴火。
江辰见他弯腰的动作，心中警觉，脸色微变，迅速上前，干净利落地一脚扫堂腿，将那外国人扫倒在地。
两把锋利的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维克托像杀猪一样大叫：“我投降，我投降！”
“我要向贵国皇帝陛下投降……”
话未说完，田其良抬脚就是一脚，重重踹了下去，使那外国人痛叫出声，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田其良冷声道：“绑起来！”
江辰也冷冷一笑，心想皇上才不管你呢……
两名锦衣卫将那外国人架起，跑到外面，从马背上取来镣铐，将他五花大绑。
短暂的打斗后，小磨坊里恢复了平静。
江辰望着鼻青脸肿的维克托，缓缓走向那堆柴火，伸手在里面摸索，果真在柴火堆中找到了一把上膛的短火枪。
拿起这支短火枪。
江辰小心翼翼地摆弄着。
这短火枪制作精细，份量不轻，提在手里沉甸甸的，有瞄准的准星和照门，扳机也是打开的，但半天也没找到点火绳。
江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竟是传说中的燧发式短火枪。
这把枪虽然外表略显陈旧，但却十分先进，而在那破旧的枪身上，还嵌着一块醒目的徽章。
这徽章图案分明是一条长着翅膀的恶龙，但并非华夏的龙，而是欧洲神话中的喷火龙。
望着这独特的徽章，江辰若有所思，又用手摸了摸，发现这标记竟是镀金的。
这是哪个欧洲国家的徽章？
江辰一时认不出，便小心翼翼地拿着这把燧发短火枪，合上扳机，又将枪管里的子弹和火药倒了出来。
看着火药纷纷落下，田其良冷哼了一声，悠悠地说：“这些洋人啊，真是不安分。”
这一哼意义深远，作为一名粗犷的武人，田其良对这奇装异服的洋人本能地反感。
江辰用手接住拇指大小的子弹，提着已空膛的火枪，笑道：“维克托先生，根据大周律法，私藏火器可是死罪，不知道维克托先生有没有听过锦衣卫诏狱？”
这下人赃俱获，西洋细作的身份彻底坐实。
瞬间，鼻青脸肿的维克托面如土色，一听锦衣卫诏狱的凶名，高大的身躯便颤抖如同筛糠。
江辰与田其良对视一眼，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这洋人看似五大三粗，机灵得很，就是沉不住气，被两人合作演了场戏，一下就套出了真相。
如今抓住了他的把柄，等于牢牢掌握了他，这样一来，外面荒地上种着的十几亩土豆……
就这么轻而易举到手了！
江辰将火枪递给田其良，田其良接过火枪，眼神一狠：“搜！”
几名锦衣卫开始在这小磨坊内搜索。
不一会儿。
一些违禁品被搜了出来，除这把短火枪外，锦衣卫还在柴火堆中找出一小袋火药、十几颗子弹，还有一身破烂不堪的西洋军服。
还有一堆苜蓿、燕麦，以及两大麻袋土豆。
此时正值日上三竿。
江辰望了望面色苍白的维克托，又与田其良交换了眼神，既然已经控制了此人，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田其良心领神会，再次冷声道：“送诏狱太麻烦，来人，把这个居心不良的细作拖出去斩了！”
两名锦衣卫缇骑骂骂咧咧，往维克托的小腿弯狠狠踢了一脚，让他踉跄几步，又推推搡搡地向外走去。
一听要斩首，这个高大的洋人又像杀猪一样尖叫起来：“饶命啊，大人饶命！”
江辰拾起那件破旧的西方军装，打量了一番，止住了锦衣卫的脚步，冷冷地质问道：“说吧，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费尽心机潜入我国大周京师，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到这番指责，维克托更是急得大声喊冤：“我真的只是一个厨师，军队里的厨师啊……”
江辰见他还不肯坦白，不禁火冒三丈，伸手夺过一名锦衣卫手中的雁翎刀，准备给这个满嘴谎言的家伙来个痛快。
维克托有苦说不出，只好一脸苦相，一五一十地交代起来：“大人明鉴，小人认了，认了，其实小人是瑞典王国陆军的一名中校。”
至此，江辰才不甘不愿地收手，口中仍是嘟囔个不停，心想这家伙早些同意卖了磨坊，自己还能多赚一百两银子。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挨顿揍，到了生死关头才肯吐露真言，不愧是盎格鲁人的作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随着洋人据实招供，江辰和田其良恍然大悟，原来此人不仅是瑞典陆军中校，还曾是皇家禁卫军军官。
他在国内因争风吃醋杀了人，无处容身之下，悄悄登上一艘驶向海外的货船，阴差阳错来到了亚洲。
到了亚洲，这家伙先是在马六甲、南洋等地混迹，给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当了几年佣兵，还去过日本，最后辗转到了大周。
一踏进富裕的大周，维克托就被这里的繁荣景象深深吸引，加之厌倦了危险的佣兵生涯，便决定在此安家。
于是，他用多年积蓄买了这块荒地，建起了磨坊，种植作物，还扮起了道士。
江辰淡淡回应：“果然是个冒牌道士。”
这一切并不令人意外。
欧洲人何时开始抵达亚洲，与大周交往？
江辰隐约记得是在大周正德年间。
那时一支葡萄牙舰队占据了大周的藩属国马六甲，未经邀请就闯入了广州城，还在珠江口炫耀武力，鸣炮示威，引起当地民众恐慌。
面对广州知府的责问，葡萄牙人辩称鸣炮是国际惯例。
尽管葡萄牙人态度傲慢，但既未造成人员伤亡，又是国家使团，出于外交考虑，内阁允许该舰队暂驻屯门，并允许他们进京晋见正德皇帝。
偏偏赶上了正德皇帝驾崩，以及被占藩属国马六甲来京申诉。
当时主持朝政的是首辅杨廷和，面对葡萄牙舰队屡次挑衅，杨廷和大为震怒。
结果，在正德皇帝驾崩的次日，杨廷和就下令将葡萄牙使团逐出京城，并要求所有外国人即刻离开大周。
葡萄牙人当然不服，派出由八艘帆船组成的舰队试图再次在珠江口耀武扬威，结果……
没有了下文。
性急的大周水师将士一拥而上，迅速击败葡萄牙舰队，俘虏了全部船员，随后果断地处决了他们。
此后，傲慢的葡萄牙人及欧洲各国终认清了大周的强盛，对大周实力有了清晰的认识，一个个变得服服帖帖，按照大周规则做生意，大周朝廷这才重新接纳西洋人。
江辰心里清楚，这时候从欧洲逃到亚洲的，多半是国内的逃犯或寻求财富的水手、佣兵。
没想到眼前这位在流浪南洋前，竟是瑞典皇家禁卫军的中级将领，还真是个人物。
江辰依稀记得在某些小说里，瑞典有个很强的国王，叫古斯塔夫二世。
询问之下才知，当今瑞典国王是卡尔六世，江辰若有所思，看来那位古斯塔夫二世尚未出生。
审讯完毕，江辰一个眼神示意，锦衣卫如狼似虎，将麻袋套在这洋人头上，一拳打昏，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江辰低声说：“先让他在外面晾晾，再好好调教一番。”
田其良点头，悄声道：“何必如此，不过是无国籍的洋人，无亲无故，处理干净些，杀了也无妨。”
江辰连忙道：“田兄听我一句，留下此人有大用。”
土豆不是随便就能种的，需要懂种植技术的人，何况他擅长射击，又懂航海，杀了未免太可惜。
若是能收服此人……
此时，江辰眼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附在田其良耳边低语，还需田大人设法，将此人掌握在我们手中。
既然找到了土豆，江辰自然要将这些土豆田和种子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容他人插手。
这样一来，这洋人就成了关键。
田其良听闻江辰要收服此人，略感惊讶，但随即一口答应：“让他在这里安心种那……土豆？这事简单。”
江辰点点头，又轻声道：“事成之后，江某定有重谢。”
田其良连忙谦让：“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小事一桩。”
说话间，江辰走出了这座西式小磨坊。
他看了看墙角颤抖的维克托，又看了看那两麻袋土豆和外边的十几亩土豆苗，眼眸渐渐眯起。
这时天气骤变，刚刚还是温暖明媚的三月春光，转眼间，乌云不知从何方聚拢而来，遮蔽了天空中的暖阳。
随着光线渐渐黯淡，厚重的云层中仿佛孕育着春雷，不久便春雷滚滚，细雨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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