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生怕张芸京不信,又加重语气保证说:“芸京小弟要是不信,我江某人马上写个借据,按手印都行。”
这话音刚落。
江辰就眼巴巴地瞅着张芸京,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期盼。
这一刻,空气又一次静悄悄的凝固了。
小客厅里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张芸京惊讶地盯着江辰,明亮的眼睛里闪着一丝疑惑,那表情,就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又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
别说张芸京愣住了,就连站在边上的张天中和小丫鬟也都懵了。
大家伙儿都看傻了眼。
小丫鬟忍不住抬头,好奇地打量着江辰,看着江辰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小丫鬟惊得合不拢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是真的。
折腾半天……
这家伙居然是来向小姐借钱的?
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在这宅院的小客厅里,各式各样的青年才俊见得多了,出身名门的年轻公子哥儿,甚至皇亲贵族也不少见。
她见识过送礼的,献宝的,拍马屁的,套交情的,想方设法讨好小姐的人多得是。
她这辈子头一遭遇到个小伙子,大摇大摆跑到太师府,找自己家小姐借银子的。
这一下,俏皮的丫鬟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震得七零八落。
张天中也愣得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怪异极了。
张芸京明亮的眼里闪过一丝迷糊,随后慢慢从恍惚中回过神,只见她那娇艳的脸蛋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好像遇到了一件难以启齿的奇闻。
真相大白了。
原来这位仁兄写了一首情诗给咱大小姐,目的不是表白心迹,而是拿这诗当“敲门砖”来跟她换银子。
而且胃口不小,一开口就是三百两。
在这古怪的宁静中,只见张芸京白嫩的嘴角轻轻抽动,沉默许久后,她抬起纤细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然后,从张芸京红润的小嘴中,憋出了三个字:“轰出去!”
张天中连忙应声:“哎!”
接着,他用粗壮的手臂,不分由说地把江辰从小叶紫檀椅子上拎起来,使劲往外拖。
江辰被张天中拉着走,还不忘伸长脖子喊着:“芸京兄,贤弟啊,再考虑考虑吧!”
“不吃亏的!”
江辰正想解释,张芸京却已气得小脸通红,厌恶地快步离开,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于是在张府深处的内院,突兀的叫喊声响起,引起了一些上房丫鬟、如夫人们的侧目。
不过那叫声很快就消失了,丫鬟和小妾们又各自忙活起来。
片刻之后,府门外。
张天中一路把江辰拉到府门口,看着一脸尴尬的江辰,不禁摇了摇头,在江辰肩上轻拍几下,还叹了口气。
“江掌柜你……哎!”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这是干的啥事儿嘛,还以为你是来献诗的,结果你居然找我家小姐借钱。
像话吗?
张天中惋惜地摇头:“斯文扫地啊,幸好我们家小姐有教养,修养好,没让人拿棍子打你一顿,你该知足了!
江辰看着张天中满面的责备,老脸一红,尴尬道:“这事儿……哎!”
一言难尽啊!
望着那高大的府门,江辰忍不住挠了挠痒痒的头皮,话说回来,朋友间别提钱,提钱伤和气。
可事已至此,江辰也没辙,只能苦着脸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护院……”
然而张天中早已不耐烦地走远了。
江辰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边走边叹气:“看来事情搞砸了。”
一刻钟后,在张府深处的静谧小院里。
张芸京气鼓鼓地从客厅快步回到自己的闺房,在小院里转了几圈,明媚的脸上因生气而更显红润。
此刻大小姐越想越气,又恼又怒,俏脸滚烫,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熊熊燃烧。
旁边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还躲在门外小声讨论。
“小姐这是怎么了?”
“谁这么不识相惹咱小姐……活得不耐烦了吧!”
在窃窃私语中,只见大小姐怒气冲冲地从小院冲出,红着脸闯进小客厅,拿起桌上那张皱巴巴的宣纸,狠狠地揉成一团。
然后,从窗户狠狠扔了出去。
一番折腾后,张芸京渐渐平静下来,怒气稍减,开始回味整件事的经过。
心里,那个装模作样又呆头呆脑,一脸可怜巴巴盯着她的憨厚男又浮现出来。
此刻张芸京气得直冒烟,忍不住咬紧了洁白的贝齿,恨恨地说:“这个蠢货!”
她恨不得冲过去把那家伙咬个半死,再狠狠踹上几脚。
这时,
看到一个下人捡起那团纸准备扔掉,张芸京嘴角微抽,终于还是高声喊道:
“放下!”
下人吓得一哆嗦,像触电一样把那团废纸放下。
在下人们疑惑的目光中,大小姐回到了自己的闺房,然后从里面关上了房门。
身旁的心腹侍女愣了愣,想了想,走过去接过那团纸,悄悄藏好了。
夜色降临,富丽堂皇的太师府沉入一片寂静之中。
次日,清晨时分。
张芸京早早醒来,睡眠恢复了精神,看样子情绪已平复,便由侍女伺候着坐在妆台前,梳理着如云般的秀发。
宁静之中。
张芸京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问了一句:“那首诗,扔了吗?”
侍女一愣,连忙回答:“没有呢……小姐。”
侍奉小姐多年,小姐的脾性她怎会不知?小姐最是喜爱诗词,昨晚只是一时气话,气消了自然会找回来。
张芸京淡淡应了声:“嗯。”
随即,她雪白的颈项微垂,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去取三百两银子来。”
侍女赶紧答应,走向书架旁,挪开小姐平日最爱翻阅的话本和游记,取出一个檀木盒,盒内堆满了银票。
侍女拿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小姐。
只见自家小姐手持银票,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微笑,那笑容带着些狡黠,还有一丝丝顽皮。
侍女连忙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这可是她首次见小姐脸上出现这样古怪的表情。
就像小女孩见到心爱的玩具,正琢磨着如何摆弄,还带点小小的淘气。
侍女犹豫片刻,低声说:“小姐,三百两可不少呢。”
张芸京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轻声说:“我知道了。”
早晨,便宜坊里。
江辰愁容满面地坐在门槛上,望着比往日少了许多的顾客队伍,再看看同样苦恼的店小二,叹了口气。
“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店小二忙道:“掌柜的,不是一分钱,是三百两。”
江辰转过头,盯着心直口快的店小二,凝视半晌,悠悠叹了口气,这小伙子说话真有意思。
将来必成大器。
然而,江辰无暇与店小二争执,抬头望了望天,心中盘算着,银子没借到,还惹恼了张小姐。
眼下的境况似乎不太妙,这日子……
真叫人没法活了!
眼看日头高升,江辰瞧着店门口稀疏的排队人潮,往日的热闹不再。
江辰心里一紧,知道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随着卖卤煮火烧的饭馆增多,便宜坊的客源正迅速流失。
江辰仿佛预见了不久后,满街的卤煮火烧铺将抢走他便宜坊的小本生意,然后……
他又将流落街头。
这一刻,
古人的行动让他这个穿越者彻底明白。
古人不笨,还很精明,京城这些大商家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他,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想要出人头地是多么艰难。
江辰正对着巷口发愁,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视线中,一位风度翩翩、容貌出众的男装美女骑着马,在随从的护送下出现在巷口。
江辰一时呆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使劲揉了揉眼睛,还在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疼,真的很疼!
没看错,也不是梦,真是她来了。
江辰绝处逢生,眼神不禁一亮,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拱手行礼。
“哎哟喂!”
望着那风采出众的男装美人,江辰心中欢喜不已,忙道:“芸京贤弟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话未说完,
张芸京已潇洒地一拍折扇,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啰嗦。”
言毕,她径直走向便宜坊,将江辰抛在身后。
江辰望着她那动人身姿的背影,愣了愣,急忙向张天中使了个眼色,低声问:“这?”
你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张天中也摇头,显得同样迷茫。
江辰摸了摸头,无计可施,只好快步追了上去,见张芸京缓缓步至窗边的老座位坐下。
愣了愣,
江辰嗫嚅道:“芸京贤弟这是……”
话音未落,
只见张芸京啪地一声合上折扇,伸手入袖,竟掏出几张银票,摊开放在桌上。
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上面印着某个山西票号的印记,银票上繁复的花纹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辉。
江辰一愣,心中狂喜,压力瞬间释放。
三百两,齐了!
他的扩展计划有眉目了。
一时间,江辰满心欢喜,竟有些哽咽,忙道:“若彤,上茶!”
正躲在柜台后面偷看的李若彤连忙应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