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早料到会被她取笑,也准备好了讨好她的打算,便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他憨厚的脸上硬是挤出几分笑容。
脸庞微微泛红,江辰连忙赔笑说:“哪里哪里,要是芸京弟这里算陋室,那我住的地方岂不成狗窝了?”
为了借到那三百两银子,
低低头不算丢人。
张芸京见他憨态可掬,不禁笑得花枝乱颤,那美丽的脸蛋上满是得意,神采奕奕。
又哧哧笑了几声。
张芸京这才收起玩闹,摆出大家闺秀的风度,轻轻笑道:“江兄请坐,来人,上茶。”
江辰连忙客气地行礼,退后几步,在紫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坐定,眼睛盯着鼻子,鼻子对着心,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夕阳余晖洒进来,照在他闪亮的额头上,仿佛在上面刻了两个大字。
乖顺!
等张芸京在对面坐下。
丫鬟端来了茶。
一旁偷看的张天中连忙缓和气氛,轻笑着说:“江掌柜,你的诗可火了,这几天二少爷、四少爷都读过,几位少爷都说你的诗气势磅礴,雄浑壮丽,在当代诗词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好作品。”
江辰连忙假装受宠若惊,欠身道:“惭愧,惭愧。”
两人这一番虚张声势,
张芸京在旁看得分明,抿嘴微笑,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象牙折扇,为自己扇着风。
气氛这才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静谧之中。
张芸京望着呆头鹅似的江辰,又微微一笑,轻声道:“江兄光临,想必是有事相商吧。”
江辰一愣,连忙否认:“哪里哪里。”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聪明姑娘,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江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笑道:“小弟闲暇之余,赋得新诗一首,特来与芸京弟共赏。”
一听江辰又有新诗,张芸京不由得微感惊讶,手中的折扇也停了,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他。
她望着江辰憨厚的脸,愣了愣,竟被这奇异的男子震慑住了,也许她从未遇到过如此高产的诗人。
虽然在大周朝,科举制度异常发达,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沉迷于四书五经、八股文,视诗词为不上档次的小玩意儿。
以至于诗词在大周朝的地位,甚至还不如话本小说,比游记还不如,甚至比不上《水浒传》的地位。
但诗词毕竟是难写的,创作不易。
一个人一辈子能写出“千锤百炼仍坚韧,任凭东西南北风”这样的佳句,已经是万中无一了。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像变魔术一样,一首接一首地拿出这样的佳作!
这人……
真是个怪才。
于是大吃一惊的张芸京,定睛看着江辰,良久,才有点期盼地轻问:“诗呢?”
江辰正等着这句话,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写有诗作的宣纸,将折好的宣纸展开,平铺在华丽的桌面上。
然而江辰很快就觉得不对劲,几文钱买的劣质宣纸,在怀里揣了一下午,有些皱巴巴的。
于是江辰急忙伸手,在那些皱褶处按了按,但怎么也按不平,显得十分滑稽。
这尴尬的场景连张天中都看不下去了,连忙用手捂脸,转移了视线……
这人写诗是一把好手,可就是太不拘小节了,常常做出些让人忍俊不禁的举动,惹人发笑。
尴尬之中。
张小姐看着江辰额头上冒汗的样子,也实在憋不住了,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用扇子遮住脸。
空气中洋溢着一丝欢快的氛围。
江辰老脸一红,连忙把那些皱褶按住,紧接着,张小姐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凄美动人的诗上,那不堪入目的字迹映入眼帘。
张芸京撇撇嘴,黛眉微微蹙起,她觉得江兄这书法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这水平……
大概和十几岁的小孩差不多。
随后张芸京愣住了,樱桃小口微微张开,不由自主地轻声念了起来:“十里平湖霜满天,丝丝青发愁年华。孤单影子望相守,只羡鸳鸯……不羡仙。”
小小的会客室内,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一刹那,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无人言语,时间仿佛凝固了,张芸京、圆脸丫鬟,甚至不通文墨的张天中都愣住了。
几人细细品味诗中的意境。
随着张芸京明眸中闪烁着光芒,洁白的嘴角微微张开,沉吟着,品尝着诗中的悲凉之美,俏脸却渐渐泛起了红晕。
那片红晕自她洁白的脸颊慢慢漾开。
真是美极了。
一时间,张芸京羞涩难掩,下意识地举起折扇遮住脸庞,心中既羞又恼,还带着几分心弦颤动,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
这是啥呢?
情诗啊!
她原以为江辰这次展示的诗作,依旧会是那种激昂悲壮的英雄豪歌,万没想到,他居然拿出了一首情诗。
虽然这首情诗凄美又打动人。
但是……
张芸京俏脸微热,不由自主地又羞又恼地说:“江辰……你搞什么鬼嘛!”
江辰吃了一惊,连忙问:“哎?怎么了?”
我没干嘛,就是读首诗而已嘛!
望着满脸不悦的张小姐,江辰双手一摊,摆出一副纯良的模样。他心里清楚,把情诗送给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确实有失妥当,太过冒昧。
可他也是无奈之举,谁让自己学识浅薄,能记住的诗词太少,只好随手抄了一首来应急。
眼看张小姐的脸颊红晕弥漫,一直红到晶莹剔透的小耳朵,江辰真担心她会当场发飙。
好一会儿。
张小姐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她清了清喉咙,轻声说:“诗还不错,挺有见地的,虽然有点轻率,但凄美感人的地方更胜一筹。”
江辰连忙应道:“哪里哪里,过奖了。”
对话间。
张芸京的脸颊还是阵阵发热,犹如火烧一般。毕竟她是个矜持高洁的绝色佳人,面对这样凄美的情诗,难免会感到羞愤交加。
她坐立不安,微微抬起臀部,挪了挪发热的身体,强忍羞涩,伸出纤细洁白的手,端起桌上一直未动的元青花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接着,她轻声说道:“江兄,请用茶。”
按照这个时代的饮茶礼节,客人来访时,主宾双方并不会立刻喝茶,要等到主人示意谈话结束时,才会端起茶杯请客人品茗。
如果客人懂得这个意思,就会喝口茶水,随后主动告辞,以免双方陷入尴尬。
这就叫做“端茶送客”。
在张芸京羞怒的目光注视下,
江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元青花茶杯,将其中散发着清香的雨前龙井一饮而尽,而后又谨慎地放回原处。
然而,放好茶杯后,江辰不仅没有告辞,反而坐得更加稳当,还整理了一下衣裳,翘起了二郎腿。
张芸京已放下茶杯,原想等江辰起身告别,但他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大大咧咧地赖着不动了。
场面再次陷入了尴尬。
遇到这么不懂眼色、不愿告辞的客人该怎么办?
张芸京从未遇到过如此不知进退的访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轻声吩咐:“来人……再上茶。”
一旁侍立的丫鬟也有点愣住了,只好提着茶壶走上前,给这位古怪的客人添满了茶水。
在安静的小客厅里,氛围变得难以言喻的尴尬,张芸京嘴角微微抽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忍耐。
总不能直接把他赶出门吧?
就这样,一炷香的时间悄悄流逝。
江辰连喝了三杯茶,丝毫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他怎会不知“端茶送客”的规矩,只是借钱的事还没成,怎能轻易离开?
江辰索性破罐子破摔,就算是丢掉这张老脸,也得把钱借到手!
片刻之后。
张芸京发热的脸颊逐渐恢复正常,她望着镇定自若的江辰,似乎悟出了些什么。
终于,张小姐好奇地看着江辰,问道:“江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正是江辰等待的时刻,他轻轻将桌上的诗推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轻声说:“芸京小弟,你看……”
随着他故意拉长了尾音,
张芸京望了望桌上的诗,又看了看江兄搓手的动作,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江兄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
江辰连忙接道:“对了,江某的意思是,想把这首诗转让给芸京小弟,贤弟只要给我三百两银子就行。”
生怕张芸京不答应,他又赶紧解释:“这三百两就算江某向芸京小弟借的,当然不是白借,江某自然会付利息,每月二分利计算,芸京小弟若能借我三百两,一年后……本金加上利息一起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