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林老弟洗了个澡舒服点吗?”
“跟我小妹来了个鸳鸯戏水,这难道不是天意?天作之合啊!”
寂静的夜晚,亭子里的灯火摇曳,洪启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一副看戏不怕事儿大的态度。
换洗完毕的林九鱼,脸上罕见的尴尬,仍旧尽显大方从容的落座。
“抱歉,洪大学士,洪大哥,我并没有冒犯之意,当时情急不得已而为之。”
“让你们久等了,饭菜都凉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脑海里,回忆起刚才跟洪绾绾一起落水时的场景。
女人扑腾不断,本就很浅的水,因为害怕连站都站不稳。
幸好林九鱼及时出手了!
只不过,他的帮扶,在水里的情急之下,抓住了女人的敏感部位.....
被水打湿的轻薄衣衫,手里的触感简直不要太好。
林九鱼失神间,洪绾绾尖锐叫声刺耳响起,两人像触电般分开,慌忙地被下人救上来。
当然了,旁人兴许很难知道什么情况,羞恼不已的洪绾绾也避而不谈,气冲冲地在侍女护送下回房间。
“你是个善良正直的人,很不错。”
洪煊的语气变得平缓起来,没有刚才的针锋相对,手里还不自觉把玩着那一方砚台。
“饭菜凉了可以热,人心凉了就热不了咯。”
突然间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让气氛陷入尴尬。
“小事见真知,林老弟是个真性情的汉子。”
“来,动筷子吃点。”
“这杯酒,我敬林老弟刚才的舍命相救,保护了小妹的周全。”
不愧是阳州大官,笑容春风,说话得体,情商很高,懂得酒桌上的周旋道理,再冷的场子也能被救回来。
洪煊其实打心底是认同林九鱼为人的,并且,洪绾绾私底下应该是做了思想工作。
可是,当真正面对‘女婿’时,即便是怎么仗义帮助,心胸开阔,他也逃不过要试探,要考验,要给女儿把把关的老父亲心态。
养育多年的掌上明珠眼看被人娶走,父亲心情很不是滋味。
几杯酒下肚,三人很快就畅聊了起来。
洪启明牵引话题说:“林老弟,长公主的案件,你查到什么地步了?”
他表现出好奇地随口一问。
“本想抓到袭杀的匈奴人,奈何速度还是慢了点,被人灭了口,哎,现在不知道从何下手去调查。”
“愧对皇上和长公主的恩赐厚爱啊!”
林九鱼自然不会把老底给交出去,说的都是一些场面话,也是旁人很容易获知的消息。
洪煊接过话茬说:“岂有此理,匈奴人太欺负了!”
“我在位期间,他们就日益壮大,经常骚扰边境城镇,导致民不聊生,以此三番五次要挟皇上赔偿停战。”
“皇上宅心仁厚,不想战火蔓延而多生事端,选择了息事宁人。”
“但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匈奴人就更加肆无忌惮,提出的要求,也是越来越过分了!”
“长公主舍身出嫁平息战争的祸端,联姻了亲事,匈奴人还不知足,表面上佯装同意,背地里却派遣杀手到我们大成来袭杀!”
“岂有此理!”
他很是憋屈,捶打着大理石的桌面,一脸的愤懑。
“洪大学士忧国忧民,晚生敬佩不已!”
林九鱼送上一个彩虹屁。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匈奴人打什么鬼主意,谁都不知道。”
“不过,委屈了长公主,损害了皇室的脸面,有损国体,这倒是真的。”
“无论如何,下官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以报答长公主的知遇之恩。”
洪启明也一并表明态度。
“林老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不要跟我客气。”
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这句话,多少人求之不得。
林九鱼点头算是答应。
随后,迟来的宴席众人畅聊之下,推杯换盏,直至深夜。
......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紧挨着阳河的阳云府,孕育了这里的一方水土和人民,同时经常的洪水泛滥,也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自洪煊任职钦天监的监正,开始福泽老乡当地,动用关系去修筑阳河的大坝。
从此往后,不能说永绝了洪水的隐患,至少大坝工程很是牢靠,民众不用每一年闻水搬家,奔波劳碌,庄家失收而饱受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苦楚。
河风徐徐,清爽地夹杂着丝丝凉意。
站在大坝上的林九鱼,感受着夜风吹拂的凉爽,驱散了脸上的燥热。
“难怪武松喝了那么多酒也敢上山打老虎,古代的酿酒技术差得很。”
“估摸着,酒精度不超过十,等于我们宵夜撸串,随便来两三件啤酒。”
从洪府出来的林九鱼,并没有醉意,但是喝下的是白酒,没有啤酒那种透心凉,所以觉得火热火热的。
念及此处,他怀念起现代的日子,在这个时代里,孤独和寂寞骤然侵袭而来。
“林大人,久等了。”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林九鱼侧身扭头,看到身后的河岸边上,一条小船缓缓地靠近。
那是一艘简陋的渔船,船头上,站着一位穿戴斗篷,遮掩面容的人。
“蓝先生?”
林九鱼试探性地问。
“正是在下!”
“深夜约见监察御史大人,请恕在下唐突。”
沙哑的声线不稀奇,但像蓝先生这样的声线,有点儿过于遮掩,听起来那种感觉很是别扭。
“别说废话了,本官的时间很宝贵,要放什么屁赶紧的,亏我等那么久。”
林九鱼不耐烦催促。
蓝先生就那么迎风站在船头上。
“林大人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约你见面竟然没有设伏围捕在下。”
“之所以迟来,皆因躲在暗处观察林大人的举动。”
“够谨慎的,要抓你,本官还不屑于弄这些手段。”
林九鱼淡然自信说:“只要知道你还呆在阳云府,就足够了!本官有能力把你揪出来,掀开你的伪装。”
“不过......”
“其实我们早已见过吧?”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林九鱼目光炯炯地盯着船头斗篷里的漆黑。
隐藏的黑暗,要把大坝上为数不多的光亮,全部都吸收进去。
“从一开始你就一步步引导我发现身份,看破不点破,循循善诱,我很怀疑你的真实目的......”
“蓉儿姑娘!”
没错!
站在船头上,穿戴着斗篷遮掩的人,正是赵蓉儿!
“你真的是蓝先生?还是故意搞出来的恶作剧,恶心我?”
“我很讨厌这种处处遮掩的感觉!”
林九鱼的话,逐渐变得生气:“惹恼了我,府丞大人出面求情都没用!”
隐藏在黑暗中那纤细的手,抓着斗篷缓缓掀开,赫然露出了赵蓉儿的真容。
“林大人息怒,小女子并无恶意。”
“我就是蓝先生,蓝先生就是我!”
“莫非林大人没有看到一张条子吗?”
“上面写着:蓝先生不是男人!”
原来在匈奴人尸体里找出来的条子,模糊的字迹是缺少一个‘男’字。
林九鱼很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故而拂袖转身:“好,本官知道了。”
“蓉儿姑娘逃命去吧,本官今晚就要把你绳之于法!”
一个强烈的反差,揭露身份的震撼,赵蓉儿本以为轻易地拿捏林九鱼。
奈何,林九鱼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更不会念旧情。
二话不说,就要回去布下天罗地网,抓人!
“林大人,何必如此呢?”
“我主动的揭露身份,难道不能成为跟你促膝夜谈的筹码吗?”
嗔怒的赵蓉儿,说话的语气明显是在压抑愤怒。
林九鱼冷笑道:“你?”
“不够资格!”
“即便你是代表着府丞大人!”
赤裸裸的轻蔑,让赵蓉儿倍感羞辱。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林九鱼更加犀利的言辞攻击,把她剥了个体无完肤!
“有什么好聊的?”
“你自爆了身份,我就可以抓住你,把你带回去,慢慢审问。”
“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用得着大晚上来这里吹风。”
“我这个人不习惯被人牵着鼻子走!”
“相反,我很喜欢牵着别人的鼻子走!”
林九鱼极尽冷漠的掀起嘴角。
“你......”
如此粗暴的行径,让赵蓉儿气急败坏,面色涨红,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
“你是不是还想邀请我上船一叙?”
“游一下深夜的阳河,慢慢聊,好好谈,说个故事啥的。”
“本官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磨磨唧唧!”
林九鱼随口的一说,像是戳中了赵蓉儿的心坎。
她确实打算这么做,全部被说中了!
该死的混蛋,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知道林九鱼前往洪煊府上赴宴,更知道洪绾绾敞亮的表达心事,对他的爱慕之心。
甚至,连洪启明都赶回来吃饭,证明两人好事将近。
外面都传开了。
有了这种对比,态度上的落差更甚,赵蓉儿自问无论是姿色,懂事,还是什么,完全碾压洪绾绾。
为什么林九鱼却对她不咸不淡,甚至眼神中每次都带着审视......还有隐藏的嫌弃!
“我不许你走!”
赵蓉儿破防了,再也保持不了往日的高冷姿态,跺了跺脚,使得渔船摇摇晃晃的。
“白痴!”
林九鱼翻白眼。
“林大人,城里耳目众多,还是上船聊一下比较妥当。”
说话的不是赵蓉儿,而是站在船边,撑着竹篙,戴着斗笠,很容易被人忽略的渔夫。
这把声音是......龚闻!
主宰一方的阳云府知府!
林九鱼这才停下转身的动作,目光锐利的仿佛看破虚妄,直勾勾的盯着。
“原来如此,呵呵,我这个人怕死,不喜欢做冒险的事。”
“在这里说话也行吧?至少四下无人,空旷至极。”
知府大人又怎么样?
他是被惊讶到了,但不代表,要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别人的心黑与白。
这么危险的事,可以成功很多次,只要失败一次,那就满盘皆输。
你瞅我像蠢货不?
林九鱼戏谑的态度,仿佛是嘲弄。
赵蓉儿气得发抖:“林九鱼,你是不是男人?”
“畏手畏脚的,还怕死,你怎么油盐不进?”
“来,过来,今晚我让你试试男人的滋味!”
说荤话,现代人魂穿的林九鱼没怕过谁。
“蓉儿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吧?要不,今晚让你变成女人!”
赵蓉儿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跳上岸,跟林九鱼这位登徒浪子殊死一搏。
“好了,蓉儿,别生气。”
“是我们的错,刻意隐瞒在先。”
“不能怪林大人生气的!”
“既然你提出,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龚闻娴熟地操纵着渔船,靠到岸边去,撑着竹篙跳下船,拉着牵引绳索,拴住了竹竿,猛地用力插入岸边满是石头的沙堆里。
算是做了个简单的锚,固定住了船身。
如此简单的动作,林九鱼却看出了门道。
龚闻可不是软弱书生出身,而是上过战场厮杀的有功将军。
后面下马从文,考上了进士,入朝为官。
连皇帝都亲自嘉赏标榜,树立典范,为其背书的能臣!
武力值很强,林九鱼警惕了起来。
他随意的席地而坐,就在堤坝上,抬手说:“行了,我怕死,既然听得到彼此的话,那就这般说吧。”
他可不会给别人任何可乘之机。
要知道,这是个性命比蝼蚁还低贱的时代!
龚闻压了压头顶上的斗笠,嘴角泛起笑意,迎着依稀的月光,故意抬头映照出半边脸。
“科尔达他们并不是截杀长公主出嫁车队的元凶,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他露出自嘲的笑容说:“准确说,他们是救了长公主的。”
“是我准许他们入境来,暗中保护长公主的一路出嫁安全。”
酒后吹了风的林九鱼,咳嗽了两下。
“你说我就信了?”
龚闻无奈掏出身上揣着的小盒子,遥遥抬手道:“这里面装着我跟可达可汗全部交流的信件。”
“我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也跟我患难与共。”
“抛开家丑国恨,我们是好兄弟!”
“我知道,说这番话无异于是叛国了的,但是这就是事实。”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而我也并非无条件的帮助他。”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正是他的妹妹!”
“作为交换,我同意暗中让科尔达入境护送,并且保护长公主顺利出嫁,两国达成和解。”
“借着这等喜事,他也答应我,向皇上提出我跟他妹妹这桩亲事。”
“亲上加亲,想必借着长公主的东风,皇上会准许的。”
林九鱼没有任何动作,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说:“为爱疯狂吗?”
“我更怕你为了感情,做出真正的奸细背叛,杀人越货的勾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