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唬?!
连消带打地一杆子扫,唐冲惯用手段扣帽子。
明明没有林九鱼作奸犯科的证据,偏偏他是院试监察职责,考题泄露硬拉牵扯到其身上去。
已经不是牵扯的问题了,利用语言的诱导,把林九鱼定为泄露考题的主谋者!
明显的公报私仇!
“泄露考题?怎么可能!”
拿着钥匙的罗藤,惊讶到合不拢嘴。
“罗院长,没什么不可能的。”
“在你还没拿到封存的铁盒子时,外面早已兜售考题了。”
唐冲潇洒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
随即,嘴角上扬的戏谑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连续三次的院试,都是曹家的人夺魁吧?”
“风水好?呵呵,骗鬼去吧!”
此时的曹飞如芒刺背,噤若寒蝉,瞳孔震颤地惊惧不已,唐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戳中了他的内心,让他如架在烈火上煎熬。
唐冲轻蔑的眼神中,全然不屑于曹飞这种小喽啰,而是把矛头转移到林九鱼身上。
“林大人,如实交代吧,好歹你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本判官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强烈的针对使得现场气氛变得凝固,尤其是在锦衣卫,独眼的费玉勤近乎没声音悄然靠近;
那种四面八方无形的压迫感,使人倍感煎熬。
毫不夸张说,林九鱼稍有异动,锦衣卫便会以反抗的罪名,当场动手。
恰好今天出门,林大人没有带随身护卫,想着给韩勇等人多点休息时间。
锋芒毕露的唐冲,一见面就扣上大帽子,逼迫林九鱼就范;
最好就是反抗,让锦衣卫找到动手的理由!
用心险恶!
只是,林九鱼仍旧无比淡定从容,丝毫没有被唐冲故意制造出来的强大压迫感,所挤压,失去了冷静。
他手指沿着桌上茶杯的边缘,慢慢地,轻轻地,抚摸着。
“唐大人,张口闭口给我定罪,要抓我回去坐牢,逼我反抗,好一套连环计的阳谋啊。”
“不得不说,你比唐流这个家伙强太多了!”
林九鱼扯动嘴角微微笑着说:“铁证如山的话,你大可以将我捉拿归案。”
“什么泄露考题,坏了院试科举,动摇了社稷根本.....这些帽子就别扣了,戴不上我的脑袋。”
“你的目的很显然是曹飞,而不是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三两句话把自己撇干净,并且说透了唐冲的心思。
唐冲似乎早已预料到眼前之人是个棘手的主儿,用在平常人身上的技巧,在林九鱼身上没有奏效。
“你本身负责阳云府的院试督导,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难逃罪责!”
“我此番奉命前来,清查院试考题泄露的大案,你莫非要拒绝配合?”
他还不死心,仍旧尽力的诱导,欲要加害林九鱼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很配合公务的!”
林九鱼无辜摊手强调。
“废话别说了,唐大人,大家心知肚明,你要办曹飞我没意见,甚至,我还可以提供他的罪证呢。”
旋即,他从袖袍中,掏出程当亲手交付的铁证信件,随意放在桌子上。
“这是曹飞跟贡院韩大学士私通买卖考题的信件......别动,我没说要给你!”
刚放下的信件,独眼锦衣卫费玉勤一手就要抓过来,林九鱼眼疾手快,手掌压住。
“本官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的,要办曹飞还不容易?”
“唐大人突兀出现就把事情给捅破了,要本官如何继续查案侦办呢?”
“虽然大理寺专门破坏都察院的案件,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落在本官头上,还想倒打一耙的污蔑本官......”
“唐判官,当本御史泥捏的吗?”
平淡的话语中,蕴含着锋锐的反驳。
证据抓在手中,林九鱼凛然无惧,反倒是唐冲,仅凭一张嘴就污蔑陷害,容易授人以柄。
“哈哈,林大人心思缜密,办案有如神助,竟然连这种证据都搞到手。”
“本判官刚才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若非如此,某些不识趣的家伙,肯定会巧言令色地辩驳。”
唐冲脸不红,心不跳,很是随意地就化解了尴尬,当做没事发生,说过的话,权当放屁。
最为煎熬尴尬的,莫过于曹飞!
本来听到两位大人的争吵,寻思着脱身之法,不料林九鱼直接抛出了信件交流的证据,吓得曹飞整个人的魂都丢了。
“不,这封信件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知道了,程当没死,你救了他。”
“王八蛋,这家伙跟我府上的丫鬟有染,趁机偷走我书房中的信!”
曹飞还算是头脑清晰。
想不到,表面上老实巴交的程当,为达目的竟然不惜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出卖色相。
接收到唐冲的眼神交汇,独眼锦衣卫费玉勤一个闪身,眨眼出现在曹飞的身边,反手抓住其手腕,一脚踢在膝盖上,将人迅速麻利地摁倒在了地上。
吃疼的曹飞扑通跪倒,嘴里骂骂咧咧:“好啊,林九鱼,要抓我,何必大费周章,跟姓唐的演这么一出戏呢?”
“我承认是我泄露了试题,拿出去买卖赚钱了,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敢作敢当?
当然不是。
曹飞也不是蠢货,心知东窗事发,逼入绝境死路,他简单地铺垫两句,把事情全部揽上身。
唐冲表情玩味地说:“单纯地泄露试题,你曹飞脖子上的脑袋,还能顶得住。”
“府苑死的那几位童生,你背得起吗?”
“曹飞啊,别犯蠢,本判官到了,你觉得事情还会简单吗?”
此话说到曹飞心坎上去。
大理寺轻易不出门,一旦出门,那必定是人头落地,腥风血雨,有大案!
而且,连掌管三个州的判官都亲自来了,泄露考题已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牵涉到了数条性命,杀人灭口,考前破坏......
随便一条罪状,都足以把曹飞抄家满门!
曹飞确实扛不住的!
但他背后有曹家,大成王朝最后一任宰相的宦官世家!
背后的靠山,给予了他深厚的底气。
不过,他还是犹豫了。
能活着,谁想死呢?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悠悠的长叹。
“唐判官,何苦咄咄逼人呢?”
“曹飞有不能饶恕的罪过,但他功劳也是卓越的。”
来人正是曹云!
他领着银把子萧通姗姗来迟。
看到来人,唐冲眼角闪过一丝荫翳的仇恨,咬了咬后槽牙。
“曹主事,让你抓那些买卖试题的家伙,抓到了吗?”
“抓了人,还不赶紧调查童生被杀的案件,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躲藏在青阳县勉强苟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走出来呢?”
“害死了我妹妹,你以为时间就能冲淡本判官的恨意吗?”
哦豁,这两位宦官世家的家伙,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仇怨。
林九鱼悠然淡定的在旁边喝茶看戏,苦于手中没有瓜子磕。
曹云目不斜视地回答说:“杀手已经被萧银把当场斩杀,身首异处,尸体就在刑部的公堂里。”
“牵涉到考生的案件,本官怎敢马虎对待呢?”
萧通懂事抱拳朗声道:“禀报各位大人,下官已经亲手诛杀了逃走的元凶。”
“不过,在途经一处悬崖地带,元凶的头颅滚落万丈山崖,只能带回尸体。”
“请大人们降罪!”
他主动跪倒请求原谅。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听不出曹云的奸佞手段!
分明是随便找个犯人顶罪替死,斩了的头颅还掉了。
以萧银把这种级别的武官身手,绝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好手段,死无对证!
况且,林九鱼通过程当的亲口讲述,知道杀手是三人。
不过,曹云的做法让人找不到诟病,即便是唐冲也只能憋屈的无从挑拨质疑。
“厉害啊,曹主事不愧是当年刑部钦点的特考生,雷霆闪电破案神速。”
唐冲不咸不淡地夸奖。
曹云走到战战兢兢的曹飞旁边,轻轻推开了独眼锦衣卫费玉勤,把手搭在堂弟的肩膀上。
“小飞,做错了事就要认,放心吧,你家老小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曹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镇定了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纠正一下,唐判官,本官现在不是主事了。”
“是刑部在阳州的提刑官!”
曹云平淡的话,语出惊人。
“廖大人调往别处去,临走前像刑部举荐了本官担任提刑官。”
“千斤重担落在肩膀上,本官倍感沉重啊!”
二十七提刑官之一!
没两天,曹云又升了?
不!
林九鱼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应该是阳州刑部提刑官的位置,就是给曹云预留的。
只是手续一时半会没能完善,恰好蓝图意外坠崖身亡,暂时担任阳云府的刑部主事。
刚好今天,负责阳州的提刑官调离,空缺的位置,自然落在了曹云身上。
因为,这是给他预备的!
大理寺的判官,刑部的提刑官,都是掌管一方权柄的大员!
正五品的官身,拿着正四品的权力!
林九鱼脑海里忽然想起,跟知府龚闻见面的那一句提醒。
让他跟曹云的事先放一放,一切等院试结束后再算。
到了这个级别,多少知道点内部消息,对林九鱼的刻意提醒,也带着善意。
到现在,除开有罪准备听候发落的曹飞,官儿最小的,就是林九鱼了。
唐冲不觉惊讶。
他的手段和铺垫可不止这些。
既然拿下了曹飞,破了一桩大案,那么就到了顺手收拾林九鱼,找回场子,挽回唐家的颜面。
只是,他的目光刚转移了,耳边却响起曹云意味深长的提醒。
“林大人惊讶什么啊?”
“你更是皇上亲笔御赐的都指挥使!”
“都是五品的官儿,你反倒权力更大呢,能节制所有的武官......”
“不仅是神风卫,连锦衣卫、六扇门,驻城军等,统统都在你的节制!”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莫不惊骇万分,目光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恐惧,看向仍旧是作壁上观,吊儿郎当喝茶的林九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