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啊!”
“抬了一下尸体,吐了半天。”
县衙前门,韩勇看着墙角边上,扶着墙壁呕吐的李青山,一脸的鄙夷。
“我是文官,没见过死人,你是武将,刀尖舔血的家伙,当然见惯了这等场面。”
脸色苍白的李青山扭头反驳,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
“你说错了,现在的你,充其量是大人身边的记录员,没有官身。”
傲娇的韩勇,嘴角上扬地嘲笑,不以为然的说。
李青山气得直哆嗦,不服输的倔强道。
“韩百户,别瞧不起人,待我李青山考取了功名秀才,定让你刮目相看!”
韩百户摸了摸胡茬子扎人的下巴。
“呃.....好的,李秀才。”
“貌似,你还是没有当官的资格,至少要考个举人。”
李青山抬手指着,颤抖说:“你.....你.....欺人太甚!有辱斯文!”
“你这个莽夫,没脑子的家伙,我不跟你说话了!”
原本是开玩笑的,奈何‘没脑子’三个字,刺激了韩勇,好像踩了他的尾巴,顿时炸毛。
“你说谁没脑子?”
“你以为神风卫是巡捕房的那些捕快,随随便便就能进入。”
“我们也要考核文书的!”
嘴快说错话,韩勇立马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站在门前的林九鱼,扭头看过来。
马上,韩勇讪笑地舔着脸说:“嘿嘿,我不是说大人,下官嘴贱,掌嘴,掌嘴!”
他悻悻的打了两下嘴巴子,惹得李青山捧腹大笑,一扫阴霾。
林九鱼并没有责怪韩勇的无心之言,转而关心起李青山。
“吐多了就习惯了,就是浪费了小春早上煮的卤肉面。”
闻言,李青山竟然有点惋惜吐出来的东西。
“阿三拉车来了,我们走吧。”
街角处,阿三骑马带队拉着车行驶而来,停在衙门前。
阿三下马,恭敬抱拳道:“大人,吕安的遗体已送回府上。”
“属下接到两个消息。”
“刑部阳云府分处主事,蓝图蓝大人在回程述职途中,坠崖身亡了。”
正准备跨步上马车的林九鱼,动作滞涩愣了一下,稍显讶异说:“死了?也好,途中意外身亡,最符合各方的利益。”
“还有一个什么消息?”
阿三面色发愁地说:“正如大人所料,搜了一下吕安的住所,发现后院的厢房里,有匈奴人生活过的痕迹。”
“属下估摸着,至少五位匈奴人藏在吕家府邸中,生活了很长时间,而离开也就三两天之前。”
韩勇立即送上彩虹屁。
“不愧是大人,料事如神,竟然早知道匈奴人藏在吕安的府上!”
缓过劲来的李青山不甘人后,鄙视地撇了一眼韩勇,带着文人独有的傲骨,微微扬起下巴说。
“大人何止料事如神,他甚至已经料到吕安会自杀!”
“在上报都察院的信中,提前写好送出去了。”
韩勇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
终于是找回了一点面子,李青山傲娇道:“我代笔的。”
这下,不但是韩勇,连同阿三以及护卫周遭的神风卫们,尽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诧异,心里被震撼雷到了。
信,一大早送出去了。
林九鱼竟然提前写好,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以及罪人的结果。
这已经不是料事如神可以形容了,他们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称赞这位监察御史的厉害。
原本林九鱼救了长公主,从贱籍捕快一跃冲天,成了从五品的上官,大家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服。
尤其是一步步踏实走来,历经辛苦万分,才能成为神风卫。
认为林九鱼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心底多少有点不爽的。
此时,服气了!
凭着料事如神的机智敏锐,洞察先机,就不是神风卫一介武夫可以媲美的存在。
简直是神一般的人物。
林九鱼在神风卫心中,霎时间高大上了。
“神啊,大人真乃神人!”
阿三用力吞咽口水,良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赞美的话。
连带同僚们看待林九鱼的眼神,也变得敬佩了几分。
林九鱼无所谓地笑着摆手,抓住扶手一跃上了马车。
“走吧,趁天黑前赶往阳云府,几十里的路,晚上就在驿站将就一下,明天进城办事。”
“小心驾车,可别步了蓝大人的后尘,在山里头翻了车。”
隆起车帘子,进入车厢前,他半开玩笑地叮嘱。
负责照顾马车的阿三,陡然一个激灵,庄重的拍胸脯保证道:“请大人放心,如有意外,无须大人下令,属下羞愧自杀!”
感情这货莽劲儿上来了,林九鱼哑然失笑的摇头钻进车厢。
李青山则坐在马车边上,没有进入,挨着门帘边上闭目歇息。
韩勇见状也翻身上马,控制马匹走上了车队前头,抓着马鞭扬起呵道:“出发!”
......
阳云府,毗邻阳州城,与阳山府、阳河府,对阳州城形成三角拱卫之势。
阳州城是阳州的首府。
阳云府是距离阳州城最近的卫府,两城相隔不过五十里路。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城外郊区的驿站,林九鱼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整理行装落脚歇息。
二楼房间里,林九鱼挑灯阅读《大成律法》,嘴里念叨着明天要干的事情,一心二用。
旁边的李青山则是奋笔疾书,记录下来。
“首先我们要去府衙拜访知府龚大人、府丞赵大人,让阿三去督察处把犯人阿柴押送回京,注意乔装隐蔽一下,以免有心人觊觎,出了意外。”
“然后,去一趟院府,督导考场。”
“还得走一趟提盐司,付大人信中提到,阳州税收逐年减少,尤其是盐业方面,要我着重的查一下。”
“对了,刚刚在驿站柜台,收到了多少封邀请函?”
别看只有从五品的官儿,林九鱼是带着皇命而来,调查长公主的案件,以及监考院试。
哪一项都是国家重器,不可忽视。
况且还是皇上钦点的都察院监察御史。
他的到来,绝对会使得阳云府上的一些人,闻风而动,送上邀请函,见上一面,巴结讨好。
这些人,全都是阳云府里有头有脸,外人面前光鲜亮丽,权力很大的官儿。
李青山压了压桌上的请柬。
“大人,一共三份请柬。”
“分别是杨永和同知在茗茶坊的晚宴邀请、宣抚司和长官司联名邀约的赏灯。”
“以及,告老还乡的洪煊大人家庭设宴邀请。”
林九鱼拧了一下眉头,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是官至礼部左侍郎的洪煊洪大人?”
礼部左侍郎,正三品的大官,朝中大臣,权势滔天,国之栋梁!
李青山点了点头,如数家珍说。
“是的,大人。”
“洪大人是嘉明二年的科举进士,进入国子监时已经四十有二,曾做过翰林院编修、光禄寺署丞。”
“后获得大学士的头衔,到了钦天监任监正。”
“嘉明九年,礼部尚书徐大人在朝堂公开举荐,获得皇帝认可赏识,亲口任命洪大人为礼部左侍郎。”
“嘉明十五年,因身患疾病,常年卧病家中,皇上特许其告老还乡,封赏耕地百里,颐养天年。”
嘉明帝乃当今皇上,二十岁岁登基,勤勉疏政,励精图治,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是守国的明君。
至少表面上太平盛世,国泰民安。
如今是嘉明十八年,入朝为官十数载,官至礼部左侍郎的洪煊,已经上岸退休三年了。
“洪大人为什么邀请我?”
林九鱼颇为不解。
李青山沉吟片刻解释说:“洪大人任钦天监的监正时,担任过春闱的副主考官,也是儒生的代表人物,门徒故吏遍布,有大学士的名声,即便是回了乡下,仍致力于考生学徒的前途发展。”
“许多学子如果有困难,找上洪大人,他会无私地帮忙,小则给点吃食和盘缠,大则通过自己的关系联络帮助。”
“大人如此疑惑,是想问下属为何这么了解?”
他脸上一红,不好意思挠头说:“不瞒大人,我想过的,如果到阳云府赶考碰到陈家的阻扰干扰,就去找洪大人帮忙。”
“现如今有大人庇护,赶考的安全自然不是问题。”
林九鱼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感情洪煊还是个大善人,儒门的代表,即便退下来势力也不容小觑。
邀约的目的,他也好奇,打定心思回头登门拜访,一探便知。
噔噔噔。
上楼脚步声响起,来到门外的韩勇恭敬道:“大人,楼下赵老板拜访,请求见上一面。”
“赵.....姑娘是赵府丞的女儿。”
听着韩勇别扭的说辞,林九鱼眉头紧皱。
“姑娘?还是个老板?”
“既然亲自登门造访,诚意满满的,那就见上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