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陈佑经历得太多了。
他想要的，喜欢的，总是以各种蛮不讲理的方式从他手中被剥夺，一次次的亲眼见证，亲身经历，让他逐渐习惯了这种无力感。
他从来都是一无所有——感情、思想，仿佛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只是靠学习填充外壳，伪装得像个普通人，随波逐流。
这也是为什么徐宏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他拒绝了，陈佑下意识地认为徐宏是误认为他适合走上科研的道路，但他并不是。
只是现在，陈佑看向沈君思眼底的冷色，抿了下嘴。
菜菜的去留，陈佑想让她自己决定。
他抬起头，低垂的眉眼带着温柔笑意也带着坚决，“可以不换吗？沈总。”
陈佑首次向沈君思提出了拒绝，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释然。
“不换？”
沈君思嘴角微勾，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眼底的失望渐渐散去，冷淡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你凭什么不想换，你有理解自己的身份吗。”
简短的话没有继续刺痛下去，她可以直接揭破他的脆弱，可看着陈佑那张依然带笑的脸，沈君思停了下来。
安静温暖的空间里，似乎还留了一些余地。
陈佑微微点头，态度显得平静，“我明白沈总的意思，这样的要求确实是我僭越了。”
“但菜菜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已经解释过了，她从未对你隐瞒任何事情。”
沈君思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逐渐冷硬，“你应该清楚，给你这份安逸的是我，不是她。她只是我雇来的人，尽她该尽的责任。”
“是的，她代替你照顾了我。”陈佑浅笑着打断了她，“这也是原因。”
听完这句，沈君思面色一沉，放在身后的手指因用力过度指节发白，死死攥住裤腿攥得起皱。
陈佑的话莫名地刺痛了她，但她面上没有表露出情绪。
陈佑话音一转，“我不是故意忤逆沈总你，我只是想说，雇来的人难得有几个忠诚的，菜菜至少还在我能够相处的范围，但万一来了个动了歪心思的。”
沉默片刻，他露出遗憾的表情，“沈总你又不能随时见我，万一对方直接对我做些什么，还向你表示我没有异常怎么办。”
如果出现这样的歪脑筋，可能几个月之后沈君思才会发觉出异常，到时候陈佑坟头都长草了。
沈君思一愣，皱眉看向陈佑，“你是因为这个考虑才拒绝我？”
陈佑奇怪地看向她，“不然呢？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我想要留下菜菜，岂不是证明我跟她有什么勾结。”
“……”
沈君思凝视着他，试图从那温和目光中找到答案。
她失败了，低下头换了个坐姿。
那修长双腿并拢轻轻摆动无意中带出了几分诱惑，陈佑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飘忽。
“我想听听你最近的事，”沈君思忽然开口，语调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说给我听听。”
陈佑被唤回来意识，面色尴尬地看向别处，见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才松了口气。
实在是下意识的行为，不是他真的想看，真的。
缓了口气他说道：“我就是正常的上学生活，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过。”
他看向沈君思，“之前不是跟沈总你提过周凯深这个人吗？”
沈君思的目光转回似有疑惑，随即轻点头。
陈佑想了想，将他先前跟周凯深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她。
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陈佑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咳，沈总，你觉得怎么样？”
他想向这个大老板寻求点建议，这种事怎么看沈君思都比菜菜更有经验，更靠谱，也不会随便嘲笑他。
更多的，陈佑潜意识也想向沈君思显摆一下自己的机智，证明自己不是个花瓶。
沈君思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冷，“不怎么样，漏洞百出，你扯祝常远的虎皮吓唬住了周凯深不算什么，但你偏偏自己浪费了自己的优势，告诉周凯深你要回头对付祝常远，简直愚蠢至极。”
“周凯深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整日享乐脑子中了酒精的毒才会被你吓唬住，但怎么也有产业在手上经营，如果被人提醒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你就处于最尴尬的境地。”
“咳咳咳。”陈佑被茶水呛了一口，见沈君思看向他，立马摆手，“您继续。”
听见一个“您”字，沈君思抬眸看向陈佑，面色冷峻。
“虽然你们现在短暂达成合作，但没有对等的利益纠葛，你的处境并不算好，跟我说这个是想我参与进来？”
沈君思的话听不出喜怒，陈佑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我能处理好这些。”
“哦。”沈君思冷淡回应，并没有探究陈佑的话有几分真假。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说，跟祝清怡的关系摆在这里是一方面，跟祝常远的合约，既限制了他也给了他一定的底气。
合约一式两份真是个好习惯，虽然没有公证，没有签名盖章。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祝常远如果真有什么打算，他手里这份也可以出现在祝清怡的桌上，这不算什么威胁，但只要他不是违背原则，就能让一个爱女心切的老父亲考虑一下。
这整件事只要能在祝常远可以接受的范围运作，那个老父亲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这些不能告诉给沈君思，至少现在还不行，不然至少菜菜是真的要被开除了。
后悔提起这茬，陈佑决定转移话题，“说起来今天的结果沈总可以跟我聊聊吗，就当闲聊。”
没有用上询问的语气，只当是找了个话头。
沈君思看向他，显然也察觉到了陈佑的小心思，冷淡的脸上浮现出思索。
“不算好，但也不是没效果，聊到后面洛殊拿到了那位徐教授徒弟的联系方式，是徐教授授意的。”
陈佑手里把玩着茶杯，按沈总说的这点来看，明显那位洛姐姐没对他讲实话。
不过结果大同小异，徐教授并非完全没有兴趣，只是不愿亲自涉入项目，选择让徒弟作为中间桥梁。
“洛殊说这里面有你的功劳。”沈君思淡声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没有啦。”跟语气里的讨饶相反，陈佑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是洛姐姐缠着我，非要看我有没有脑子，配不配待在沈总身边而已。”
话虽说得轻松俏皮，但沈君思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她的目光幽深，语气飘忽地蹦出一句反问，“洛姐姐？”
“你很喜欢喊别人姐姐是吗？”
陈佑脸上的笑容一僵，低声争辩道：“这不是都比我大吗？我喊姐姐没问题吧。”
这位沈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喊什么什么总太俗套太老气了，也想被他喊姐姐？
半晌沈君思都没有接话，陈佑忍不住抬眼偷看过去，那清冷孤傲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字：我不高兴。
陈佑想了想，试探地问出口，“那，我也称呼沈总为姐姐？”
“哼。”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
沈君思转过了头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告诉他同意与否。
房间里陷入沉默，陈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为了应对今天，他早上起来得早又要健身耗费精神，现在已经接近转点，熬不住了。
“困了？”沈君思突然开口道。
陈佑点点头，“有点，沈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
沈君思面色一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晃动舒展几下酸麻的双腿。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三楼就有睡觉的地方，今晚你就住这里不用回去。”
“啊？”陈佑的表情微滞，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君思。
沈君思见他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皱起眉头。
“怎么，又不听话了？”
她走到陈佑面前，修长的身姿映入眼帘。
那双西裤下露出一截白嫩小腿，粉嫩晶莹的脚趾在丝质中微微翘起，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优雅且熏人。
还坐在沙发上的陈佑不得不仰头看向那张冷傲的俏脸，屋内多了一股令人听从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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