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老爸叫住裴清尘，抬头看眼墙上挂钟，
“真是喝酒误事，差点忘了。”
他把儿子拉回到沙发上：
“你在这先坐着，不要走开。”
你这大半夜的是要出去买橘子么？
裴清尘带着问号，看着自家老爸手忙脚乱地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电磁炉，然后一顿鼓捣。
平时他一个人看店，又不想老吃外卖(主要还是为了省钱买酒)，倒是备了些米面油盐酱醋，偶尔做个囫囵简餐给肚子一个交代。
很快，老裴便端着一个热腾腾的大碗过来。
裴清尘望着这上面盖了一块四分五裂煎蛋的素面，犹犹豫豫地嗦了一口，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怎么想起给我做……”
话刚出口，他就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
“原来是农历，差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过生日不就好这一口吗？”
老裴搓搓手在旁边坐下，如释重负的就像是赶在交卷前填完答题卡的学渣，
“糖面……真闹不明白，我不爱吃，你妈在的时候也不爱吃，怎么就你打小就喜欢吃这玩意。”
裴清尘鼓着腮帮子，很认真地想了想，双眼弯起幸福的月牙：
“或许是上辈子爱上的吧。”
……
清冷的月光撒在窗台，还有窗台的人影上。
苏笑脸上没有了白天时少女的懵懂，换上了成熟女人的妩媚。
两眼凝视着窗外，似乎空空如也。
忽然，像是警觉到什么，她缓缓转过头来。
脚步响起，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鹅蛋脸，尖下巴，高挑的眉眼和鼻梁勾勒出精致的骨相，五官的搭配近乎完美。
和苏笑的含而不露不同，进来女子几乎毫不保留地释放自己的魅力，就连走过来的脚步都交叠似猫，每一个脚印都似乎流淌着诱惑。
“审完了？”
苏笑问道。
女子优雅地微微点头，然后剔着指甲，甲缝里似乎带着血：
“那只蠢耗子也是听信了传闻才过来京海的。潜伏了大半年，自己憋不住了，这才昏了头到处吃人，还惹来了守门人的注意。净给老娘我添麻烦。”
“那它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
“还没我们掌握的多。这种没跟脚的散妖能有多少能耐。”
“绯月之期快到了……”
“我们忍辱负重了千年，就在等这么一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两个美艳的女妖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中似乎有无声的叹息。
“你在学校那边有进展吗？”
高挑身材的女子问道。
苏笑摇摇头：
“才开学第一天，能有什么发现？如果金龟老太婆的卜卦没错的话，迟早会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
苏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抿嘴一笑，娇媚如水：
“不过我遇到一个有趣的家伙。”
“有趣？”
高挑女子浅浅地白了她一眼：
“玩归玩，别误了正事就好。”
说完，她刚想转身离开，忽然瞥见窗台搁着一碗面，略感意外：
“你竟然在吃宵夜？”
她隔着老远嗅了嗅，左边眉梢一挑，
“糖面？”
话一出口，她的右边眉梢也跟着挑了挑：
“那小子的忌日？”
苏笑轻轻呵了一声：
“你又知道？”
女子白了她一眼，眼角洋溢风情：
“都几百年了，年年如是，我又不傻。再说了，正常人哪有吃这么古怪的玩意。”
“我当时也问过他。他说……”
苏笑一边答话，一边转头向窗外，仿佛视线穿越了时间，
“世间太苦，唯想多留一点甜。”
……
翌日。
高三的学生，就是学生里的畜生，额不，牲畜。早晨像鸡，白天像牛，夜里像猫，总之横竖不像人。
裴清尘昨晚没睡好，今天迟了些许，教室里已经落座了大半的人。
他把布包放下，便看见旁边的位置早已摆好了文具。
“苏笑来了？”
他问前排名叫沈丽娜的女生。
沈丽娜看了他一眼，眼神闪烁，没有回话。
裴清尘聪明地猜到了答案，追问道：
“你知道她上哪儿了？”
沈丽娜不满地反问道：
“你非得要这么着急地找她吗？”
“那当然！为了这事，我昨晚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我今天非得问个明白。赶紧地，她上哪了？”
裴清尘催促道。
沈丽娜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
“她说想呼吸下早晨的新鲜空气，到楼上天台去了。”
说完，她喊住拔腿就要跑的裴清尘：
“班长，你……”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裴清尘眉头皱起：
“咋了？”
沈丽娜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挥挥手：
“没，没事了。”
女生就是矫情，说话总是说一半。
还是王栋那种直肠直肚的直男可爱。
直男裴清尘如是想道。
他兴冲冲地朝外头走去，到了走道口，碰到迎面过来的王栋。
“你见到苏笑了吗？”
他张嘴就问。
“我刚才看见她上……”
话到一半，王栋突然打住，转道，
“阿祖，额不，阿尘，收手吧。”
“……？？？”
裴清尘突然想收回刚才对他可爱的评价。
“乖，爸爸下课带你去看病。”
裴清尘偷了个便宜，王栋竟没像往常一样跟他急眼，只是摇摇头便走开。这令他颇为诧异。
等他走到楼梯口，看到角落那熟悉的烟盒，恍然大悟：
臭小子，回头又得好好地再训他一回。
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步并作两步上到天台，步出楼梯口，随着清新的晨风送入眼帘的是一道同样清丽的背影。
柔顺如丝的秀发随着微风在肩头摇曳，像是层层浪花，将若隐若无的香气送到面前，在心头荡起涟漪。
“你来了？”
苏笑似乎早就料到，头也没回。
裴清尘急冲冲地赶来，人到了面前，却踟蹰了。
他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走上前去。
“我来是问你个问题。”
“问题少年。”
苏笑娇嗔地撇撇嘴，勾起一汪酒窝，
“是功课不懂还是青春烦恼？”
裴清尘没理会她的调侃，径直问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签了血契的？”
“呵。”
苏笑轻笑一声，毫不在乎道，
“证明？你爱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裴清尘为之气结，但实力又不允许怼回去，只好闷声道：
“身为守门人，我必须得弄清楚这个，否则，否则……”
“否则你又能怎样？”
苏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忽然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大眼睛一眯：
“你是想看看我的血章？”
裴清尘用力点头：
“没错。”
苏笑闻言，抿嘴笑了起来，如摇摆的花枝。
“你真的一定要看？”
她边笑边问，月牙儿般的丝眼让人看得心头一颤。
裴清尘忍住不偏过头去，郑重道：
“没错！我必须得弄清楚这个，这是守门人的职责。”
“你确定？”
“百分百确定！”
“好吧，我就大发善心，满足你这个心愿吧。”
苏笑轻轻吁了口气，甩过来一个“你好坏”的眼神，看得裴清尘一脸莫名其妙。
可下一刻，他就瞬间慌张起来：
“你，你，你在干什么？住，住手！”
苏笑把手停在胸前的第二粒纽扣上，大眼睛扑闪扑闪：
“你不是一定要看我身上的血章吗？”
“不是……我，我是……”
裴清尘紧张得口齿失控，满脸涨红。
“那你还等什么？”
苏笑把手移到第三颗纽扣。
裴清尘赶紧把身子转了过去，额角的青筋和心脏一样跳得慌。
“怎么？刚才不是还说要尽守门人的职责吗？现在连看一眼都不敢了？”
苏笑一边嘲讽着，一边跳到裴清尘面前。
锁骨下的一掌凝脂在阳光下白得反光，闪得裴清尘赶紧闭眼，双手连忙捂住：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苏笑把他的手掰开，调笑道：
“害什么羞，看一眼嘛。”
裴清尘紧闭双眼，死命摇头：
“你，你松手！松开！”
“来嘛，不要……”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身后突然传来惊雷一喝。
裴清尘睁眼一看，原来是学校训导主任。老头子不晓得什么原因，竟然也摸上了天台。
太好了，救星到了……
还没等他的笑意泛上脸，背后猛得飚起一声呜咽。
苏笑像只受伤的小兽，蹦蹦跳跳地躲到了主任身后，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双眼不可思议地在一瞬间灌满了泪水，多到止不住地往外淌：
“老师，他硬是要看我的，我的……呜呜呜……”
“你——”
老头子气得须发直张。
裴清尘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分明地看到，主任身后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一截粉红的小舌头得意地吐了吐。
裴清尘望了望旁边天台的栏杆：
现在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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