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尘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四眼，鸡窝头，穿着身褪了色的道袍，挎着个明黄的布袋。
“那妖，妖精呢？”
中年男人一手撑在裴清尘肩头，喘着粗气问道。
裴清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早收了。”
“收了？”
男人灿烂的笑容里透露伟大的父爱，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百年成精的老耗子都能拿下！嘿嘿，这桩生意起码能赚……”
“不是我收的。”
“什么？！”
父爱瞬间消散。
裴清尘把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老裴脸色在震惊、疑惑、庆幸和无奈之间变化，但越听越兴奋，最后化作重重的一声叹息。
“心痛死我了。跑了这么大的一条鱼！要能拿下来，那可就赚大发了啊！”
老裴心如刀绞，有如西门庆错过了潘金莲。
“我就是倒霉被这栅栏给卡住了，要不然我早……”
裴清尘还没吹完，脑门就吃了个暴栗。
“要不然你早没命了！吹牛不打稿。”
老裴指着那像被耕犁划过的水泥地面，
“这种灵力的妖，也是你能碰的？”
说完，不忘补上一句：
“就你爸我来，还差不多。”
裴清尘用白眼翻出一个“切”：
“你这牛倒是打过稿的。”
“啥意思？”
“说你老人家牛陛。”
“你要真听我的，就少卖弄聪明去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多练练祖传的剑法和阵法，今天那鼠妖早就拿下了。还轮得着被人截胡吗？”
“那玩意高考能保送还是能加分？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刷两套题。”
裴清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再说了，刚才你要是接了电话赶过来，至于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吗？说好了我负责引妖精现身，你来收的，到最后全都压到我一个人头上了。噫，不对！”
裴清尘把鼻子凑近了使劲嗅了嗅，立马眼中冒火：
“我在这拼死拼活，你倒又去喝酒了？！还喝醉了！？”
“哪，哪有这回事？我那是在公厕里拉屎。拉屎不通话，通话不拉屎，这是礼仪。”
老裴眼神闪烁。
“哪家的公厕会带茅台的味道的？！”
裴清尘怒不可遏。
“哪是茅台，分明是汾……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老裴洒脱地大手一挥，
“我这不是给机会你锻炼锻炼嘛。好歹你也是将来要接掌守门人的重任的……”
“别，谢谢，不稀罕。”
裴清尘一拒三连，
“降妖除魔，维持三界之类这种小事可别找我。明天放完暑假，我就升高三了，还指望着考个京大华清的呢……”
说到一半，他像是醒起了什么，猛地一回头，看向地上被撕碎的书包。
“我的假期作业啊啊啊——”
一声悲鸣在公园上空荡起。
……
立秋早过，但夏日的炎热还是恋栈不去，像极了同样眷恋着假期的学生们。
京海二中，高三一班。
班上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跟回窝的鸡仔似的，分享着暑假的零食和八卦。
在一堆鸡仔当中，有个不合群的身影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窗外的晨光打在那张干净的脸上，白皙的皮肤闪烁着绸缎的光。蛋脸，红唇，白齿，所谓少年郎君男生女相莫过于此。
戴上个假发扮女装，别说昨晚的妖怪，就连某站某些LSP都忍不住留口水。当然，前提是得忽略那两根格格不入的硬直眉毛。
“裴清尘，在干嘛呢？”
忽然身后被拍了一巴掌，一个薄得见皮的寸头跳到面前，低头看了看书桌，惊讶地喊了起来，
“我的天啊，我的地啊，堂堂学霸也沦落到开学第一天才赶假期作业？你这是把学渣的路都给走了，让咱们无路可走啊。”
那叫裴清尘的少年连眼皮都没抬：
“我说作业让妖怪给撕了，你信不？”
“信，我信。裴哥说太阳是方的我都信。你看平时抄你答案，我有哪次质疑过的？”
寸头咧嘴笑着，
“不过嘛，待会老班信不信，我可就不敢保证喽。”
这时，好几个女生也凑了过来。
“班长，你的作业是不是丢了？”
“你抄我的吧，我全都做好了。”
“还是抄我的吧，我的工整些。”
“要不我来替你抄吧，我字跟你的像。”
“嘤嘤嘤……”
莺莺燕燕，七嘴八舌，吵得寸头直翻白眼，眼白处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神女们是有白送的心，可惜襄王不做白嫖的梦。
裴清尘娴熟地泼了盆冷水：
“功课都复习好了吗？明天就要第一次模拟考了，这次可不能再输给八班了。刘语菡，你上次语文考砸了，这次可别再失手了哦；还有你，李青子，英语加把劲，咱班平均分差那零点二就靠你了……”
“哎呦，你好讨厌啊，开学第一天就聊学习！”
“就是，就是，班长就是个扫兴鬼。”
“一说到这个，我可就困了。”
“哼，活该你现在还在赶作业。”
“别理他，咱们走！”
“嘤嘤嘤……”
女生们联袂而来，把臂离开，留下一地粉色星星的不满和哀怨。
寸头嘎巴着嘴，一脸顿悟状：
“我终于知道上帝给你关上的是哪扇窗了。”
裴清尘用眉头组了个问号。
“是——爱情！”
寸头一本正经，
“就你这德性，择偶权这玩意估计是弃权的了。你要能在毕业前交到女朋友，我把姓氏倒过来写。”
“要女朋友干嘛？能加分还是能保送么？女生，只会影响我解题的速度。还有——”
裴清尘嗤之以鼻，
“王栋，你的姓倒写正写有区别吗？”
叫王栋的寸头正要回嘴，上课铃声响了。
裴清尘眼角余光扫见班主任走进教室门，默喊一声“要死了”，赶紧把头埋进还没完成的作业里，以至于忽略了跟在老班后面的身影。
以及那身影步入大门后，在教室里泛起的涟漪。
“同学们好，欢迎来到高三……”
最后还有三页。
“今天有一位新同学要加入我们这个集体，你来自我介绍一下。”
最后两页！
给老子冲冲冲！
“大家好，我叫苏笑。很高兴能加入一班这个集体。”
最后一……
裴清尘的念头和笔尖瞬间顿住了：
这声音……
像是在哪听过？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讲台。
那里站着一个女生。
一个……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女生：穿着最普通的校服，扎着最普通的马尾，但那双直接接驳胸部的长腿，还有那对似乎能直勾心底的眉眼，让人完全挪不开视线。
难道是……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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