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友五大三粗,脑子不够灵光,可是体格却是相当棒,搬起羊来更是一把好手。往往其他脚夫一晚上只能搬走十几只羊,可刘大友一手一个,肩膀上还能抗两个,妥妥的是一员虎将。
等到陈牧野带着他转回来交差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百四十个大钱,顶得上其他人四五个了。
陈牧野数出四十个,将剩下的一百个大钱递给刘大友,后者却没接。
“牧哥儿,这太多了,咱说好的一人一半,你给的太多了。”
“俺娘说了,你是个聪明人,有出息,让俺跟着你,你都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刘大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是的。
“费什么话,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也说了,你还有老娘要养。两口子人,多一张嘴,就得多一口粮,再说了,牧哥儿我还不至于贪你这下苦的钱。”
“那也不成,俺不能要。”
“再说了,牧哥儿不也是两口子。”
刘大友振振有词。
闻声,陈牧野一怔,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
刘大友说的不错。
现在的自己还真算不上孤家寡人。
本想再劝两句,可惜刘大友捂住耳朵,做出我不听我不听的姿态。
陈牧野顿时莞尔,相处了几天他深知刘大友榆木脑袋不会转弯,更认死理,眼瞧着他不肯收,陈牧野摇摇头,重新平均分配后,刘大友才眉开眼笑。
进了城,陈牧野朝着望州城的西边走。
路上的时候还花了五个铜板买了半斤桐梓油,和几个杂粮馒头用油纸包好。不多会的功夫,城西靠里的一间土房遥遥在望。
房子很破,很多地方都漏了风,原本土房是有东西两间屋子,不过西间塌了一半,只剩下东屋还能住人。
陈牧野摇摇头有些无奈。
原主是个扶不上墙的混不吝,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纯纯的地痞无赖又爱说大话。本来作为望州城的土著,原主还沦落不到要去搬羊的地步。
只可惜不作就不会死。
陈牧野估摸着如果不是眼前的这土房塌了一间实在不好出手的话,他恐怕穿越过来就要去城外和那些流民抢落脚点了。
收敛心绪,陈牧野推开门。
只是前脚刚进院子,他就怔了一下,土房还是那个土房,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杂草被清理了,门板打扫的很干净,通往屋里的主路被清了出来,还撒了一些水。
这是我家?
陈牧野野迟疑了一下,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随即土屋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开出了缝中露出一双心惊胆战的朝外看,见到门外站的是陈牧野野,屋里的人影顿时发出一声放下心来的叹息,门被推开,一个姑娘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郎君.....”
姑娘很清瘦,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嘴边好看的梨涡,不过身上的麻衣却是非常肥大。陈牧野野的个头中等,但男子的衣服对于姑娘家家来说,实在是有点大了。
“这些,是你干的?”
陈牧野野收回目光,指着拾掇好的院子说道。
“奴家只是闲不住......郎君莫要生气,若是嫌奴家多事,那奴家.....”姑娘低着头,不敢去看陈牧野野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屋里跑。
片刻功夫,她就端出来一碗汤糊糊。
锅边儿有点黑气,闻起来有点糊,陈牧野野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很不擅长做这样的事儿。陈牧野野摇摇头,有些沉默。
而身前的姑娘则是低着头咬唇看着脚下点着的脚尖。
说实话,陈牧野野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眼前的这个姑娘,对他来说,只是三日前看不过陈三那群贼配军草菅人命的做派,再加上穿越到了这个乱世中的恶气憋闷撒了一通野而已。
虽说是救命之恩,但陈牧野野确实没想好怎么应对。
见到眼前的姑娘委屈巴巴,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接过姑娘手里糊了锅的面糊糊一饮而尽,然后将买来的桐梓油和馒头往她怀里一塞。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那日救你只是因缘际会罢了,换做旁人,我也会出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却不用如此担惊受怕。”
“若是你有奔头可以寻亲,等这几日过去,你自行离去就好。”
闻声,姑娘一颤。
“奴家没有亲人了。”
“只求郎君能宽限几日,奴家什么都可以做,但求郎君不要将奴家卖进清馆里做花娘。奴家求活,也想活的明明白白。”
她咬着嘴唇,乞求道。
这世道,流民不如狗,进不了城,就没有户籍。
他地的户籍在逃难的时候做不得数,而逃难的那段时间,她见到了太多同龄的女子或自愿或被动的卖进勾栏里以色待人。
陈牧野野没说话。
姑娘顿时急了,隐隐带着哭腔。
她仰起小脸,拽着陈牧野野的衣袖。“郎君开恩,奴家有用处的,奴家吃的很少,每日只需要一碗糊糊就成,而且奴家识字,认得四书五经,奴家还会女红,会绣鸳鸯和纸鹤,奴家.......”
姑娘越说越急,可越说也越没底气。
诗词书画,在官家小姐的眼里是女德,可在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还不如缝衣做饭来的更能打动人心。
陈牧野野摇摇头,他看了姑娘一眼,开口道。
“先进屋吧,你若是愿意,就多留一些日子。若是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保证,不会把你卖进勾栏里。”
说完,他抬脚进屋。
身后的姑娘顿时迸发出惊喜的神色来,她抱着怀里的馒头好桐梓油连忙跟进了屋里,只是两人前脚进屋,后脚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西屋塌了一半没法住人,而东屋则放了不少东西。
若是以前陈牧野野孤身一人倒也罢了,如今两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顿时显得有些局促。若是恩爱夫妻,自然也睡得,可惜,陈牧野野看着姑娘那一张随时都要与贞操势存亡的模样,只感到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