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雪儿

当天夜里，野狐岭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像是地震，又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行走、彼此撞击，震得地皮乱颤。

我钻出了屋子，爬到了房顶，远远地看到了两个巨大的影子正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其中一个是大狗的样子，另外一个浑身疙瘩满身，一条胳膊犹如山岭，一条大腿好似山峰，看起来是一座山成了精！

“怎么回事儿？”我爹，我娘也出来了，紧张地看向野狐岭。

“山成精了，山成精了！”我叫，然后捂着脑袋，唯恐石头飞落下来砸到脑袋。那一日我单人去野狐岭一幕又在头脑中出现，会说话的山，会抖动的巨石……天哪，想到这一幕，简直要了我的小命！对了，似乎是梦，但当日的情形如此清晰，深深地刻在我这本已经痴傻的脑子中。

“这孩子净瞎说，什么山成精了，就是地动而已！”爹娘镇定下来，毕竟这事儿之前也发生过。

“你们，你们看不到大狗和山怪打架……”我磕磕巴巴地问道。

我爹我娘听了我的话，不由自主地汗毛直竖，因为自从我痴傻后，总是这般怪异，说着他们不能理解的话语。

“天狐，之前我有伤在身，才让你这么多年镇压，现在我凭借信仰之力，完全可以吊打你！”那巨大的山怪阴狠地笑道，然后猛地拍出一掌，巨大的手掌犹如山峰，顿时将下方的空气抽干，眼看囫囵个就要拍在那大狗的身上。

“啊呀，大狗要死了！”我狂叫。爹娘听了摇头不止，接着接连叹息起来。

“这孩子病重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砰，在我爹娘絮絮叨叨中，大狗被拍了个正着，我心也缩成一团，没来由为那大狗担心。

嘎嘎嘎，山怪仰天大笑，随即慢慢地抽离手掌，不过马上它变了声音，“嗯？幻影？怎么会……”我看得清楚，那掌下的确空空如也！

哧！忽然一声轻笑之后，一条白练从天而下，然后往复穿梭任凭山怪左冲右突，还是被捆个结结实实。哄，白练一头抖动，那山怪便横飞出去，未等它落地，又有一层白光将它笼罩！

啊！山怪惨叫：“天狐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山怪被压进了山体，或者是被打回了本体当中，就此再无生息。

“主人，你教给雪儿的神通，雪儿还是发不出全部威能……主人……”大狗竟然变成了漂亮的姐姐，她的声音那般熟悉，哦，正是唱歌的女子！

此时，女子双目向我看来，虽然我们距离那样遥远，但我看得非常清晰，她眼里有化不开的忧伤。

“你是谁？”我轻声地问，声线犹如中年男子充满磁性。但我自己没有诧异，觉得这本就是我的声音。

“我是雪儿……”她拭去眼角清泪，“主人之前爱听我弹的‘神游曲’‘长生辞’，雪儿今天便再为您弹上一次！”她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古琴，歌声、琴声交织，顿时我的心似乎有千把刀万把剑在穿插。

神游太虚兮不知何年？

回首往事兮环顾星汉。

谁与吾往兮影只形单，

无有知音兮空存华年。

……

星河灿烂兮岁月无疆，

长生不老兮生死遥望。

快快归来兮念你忧伤，

执子之手兮无惧彷徨。

……

那歌声啊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悲伤，我又看到了梦中的男人和女子，他们在星河两岸向河中进发，每一步都踩踏在我的心上，他们似乎要永远地这样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疼！

疼入骨髓！

这种情感怎么会出现在五岁男孩的头脑中？

铮！

古琴弦断，四周死一般寂静。

哎，

片刻后，一声悠长的叹息传来，那声音苍凉至极，失望至极。

“我终究不如她！”她抱着琴凌空而去，留给我这样的话语。不如她，是琴技不如，还是什么？

“等一下……”我要问她我是谁，那女子是谁，话还没有出口，雪儿却消失在空气中。随之我变得浑浑噩噩。

之后，我每月中旬便会清醒，能够吟诗作画，可谓满腹经纶。年方8岁的我，已经成为方圆数百里名人。每月中旬都会有达官贵人前来，向我求画、求诗，或者与我切磋诗文和绘画技巧。

不久后，我更是无师自通，能够算人祸福吉凶，但凡来算无不应验。一时间，赵家堡有神童传闻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方圆千里。

都说算命者不能自算，因为这是逆天！8岁的我不惧天地，我要算算我的前生。但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是功败垂成，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有一道奇怪的力量，在阻断我接近真相。因此，我完整的记忆当中，总是有那么一大段空白。

村人仍然没有停止对我的骚扰，他们远远地站在村子里，对着我家的方向咒骂，内容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忘记了赵四的死。所以，这就是人性。

我痴傻的时候，总喜欢接近村落，坐在大石上看着远方。我很喜欢这样，一坐便是一天。我在等谁，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觉到内心都是忧伤。

“喂，杂种，你在干什么？等谁呢？”

“喂，下来啊，别躲在那儿，有种的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你们一家都没死呢？快点死吧，祸害遗千年！”

“什么神人，你被狐狸精上了身了吧？呸！”

我痴傻无所谓了，可我爹我娘没痴傻，他们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言语打击？于是，每次我爹都拖着老迈的身体，扛着一根长把镰刀追赶那些孩子，村子里也因此鸡飞狗跳。

“什么世道？”每次我爹回来都红肿着眼，他恨他怨，直骂村人丧了良心。

正午时，老韩家。

“那小子倒是来劲了，成了神人，收入看来不错，要不定了这门亲事？”老韩捏着小胡子，一双老鼠眼看向老婆。

“那小子痴呆，你真的放心让丫头嫁过去？”

“这……我那天眼看有人去他家，知道么，那人可是这方圆百里的第一大户！”

“你们别打我主意，要嫁你们嫁，我可不嫁给一个傻子！”小凤长高了一截，眉目甚是好看，只是说话时语气冰冷，要冻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