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大寨主

他细细回忆白天发生的一切。

他上午就到了翠烟楼，见了秦娘子，一切照旧，直到晚上，突然脑袋很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时喝酒的，只有自己和秦娘子。

倒下时，依稀看见秦娘子也倒下了。

“要是翠烟楼的人下药，白天就可以发作了，为什么等到晚上才发作？万一我没留那么久呢？”

“难道是翠烟楼收了侯家的好处，要害我吗？”

他一时之间心里有些惊疑不定，此时口中也被人塞住，不能说话，双手双腿都被束缚，马车上捂得严严实实，除了能判断出是在上山，此外什么也判断不出。

马车经过几个弯路，终于平坦，滋——，马车停下。

有人落在地上，随后是脚步声，耳听得一个男人说道：“人在车上。”

踏踏踏。

轿帘被一只粗布手臂拉开，一张陌生的脸孔探了过来，一边看林怀咏，一边对比手上的画像。

“嗯，是他。”

陌生人放下轿帘，“这是谈好的银两。”

“不对啊，少了。”

“怎么可能呢？我跟你数。”

一阵铜钱拨动的声音响起。

“啊！”

车夫惨叫一声，了无声息。

后面帮忙数钱那人说道：“把尸体抬到后院喂狗。”

“为什么老大非得要杀了他啊？”

“万一林家查出他，顺藤摸瓜，不是就能摸出咱们了吗？杀了他，永远也没人能知道林怀咏被带到哪里去了。”

外面响起尸体拖曳在地上的声音。

林怀咏从二人的对话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翠烟楼参与进这件事的，只有车夫一人。

轿帘被拉开，先前那人上来解开林怀咏的双脚，用匕首抵住林怀咏的后心。

“识相的，乖乖听话。”

林怀咏点了点头。

“嘿嘿，聪明，愿意配合，就让你也透透气，”寨卒伸手拿下林怀咏嘴里的布，“下车，跟我走。”

林怀咏躬身下马车，此时月上中天，应是子时。

他暗自计算时辰，面前是一座山寨。

寨前耸立着四座高耸入云的寨卡，上面火把缭绕，有寨众把手。

寨子口站着两名寨众，身穿绿色上衣，棕色长裤，与林怀咏身边这名寨卒穿的一模一样。

“你今儿运气好，二寨主刚回来了。”

林怀咏心念微动，他现在对眼前的山寨根本一无所知，最要紧的是，先尽快弄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那还真是凑巧呢，寨中除了大寨主和二寨主，所有寨主都在吗？”

寨卒狐疑道：“寨子里只有大寨主和二寨主，没有其他寨主了。”

“唔，久闻盛名，我在清河县时已经听闻二寨主大名，今日有缘，可以拜见一次吧？”

“清河县，东平府？二寨主的名声都已经传到那么远啦？”

“是啊，你们不知道吗？我们还给他起了一个诨号，跟他的名字息息相关。”

“哈哈，难道你们也叫他作宝哥？”

“对对对，有人唤他宝哥，我们去了一字，改为宝侠士。”

寨卒喜道：“二寨主最喜行侠仗义，要是知道别人称他为‘侠士’，可不知有多高兴。”

林怀咏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什么宝哥，那是从没听说过，但既然他喜欢被称为“侠士”，可见十分珍视自己的名声。

“他那一手武功出神入化，可惜我平生不能一见，不知道往后有没有机会看到。”

寨卒兴致勃勃，“你说的是‘纯阳无极功’吧，还有“八段锦”和“绵掌”，二寨主只要一回到寨里，天天教大家练习八段锦，说是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生，只要你能出来，就是跟我们一块练，也没关系啊。”

八段锦？

林怀咏奇道：“八段锦不是武功吧？我还以为你们光练功呢。”

“二寨主不在的时候，我们就是光练功，二寨主在的时候，我们才练八段锦，然后自己抽时间练武功，二寨主说八段锦对我们身体有好处，老大允了，要求大家必须天天练，但是我偷偷告诉你，二寨主不在的时候，我们都情愿多睡一会儿，没人练。”

原来如此。

二寨主强迫大家练习八段锦，大家都不喜欢。

但是寨卒一提及他，全是崇敬之色，没有丝毫怨言。

可见此人应有不同寻常之处，可以收服人心。

“有一件事非常可惜。”

“什么事？”寨卒好奇道。

“我只知道他叫宝侠士，说得多了，竟然忘记他原本叫什么名字。”

寨卒大笑，“这有什么难，我给你再说一遍，你记住就行了，二寨主名唤张君宝，记下了吧？以后可千万别忘了，哈哈。”

张君宝？

林怀咏一怔。张君宝不就是张三丰吗？

张三丰是元朝时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北宋？

难道是同名不同人？

“到地方了，”寨卒绕到身后，割断林怀咏手腕上的绳子，“进去吧，老大在里面等你呢。”

林怀咏一路暗自打量，寨子里各处房前都有寨众，路上也有寨众交叉巡逻，根本逃不出去。

他揉着手腕，“大寨主脾气好吗？”

“不好，”寨卒非常坚定，压低声音道：“你这人不错，我提醒你，二寨主脾气好，大寨主脾气极其不好，千万不要惹大寨主。”

“快进去吧，去的晚了，也会惹老大不高兴。”

寨卒推了一把，林怀咏趔趄向前，门帷后面，房中摆设富丽堂皇，一人身形颀长，背对着林怀咏，面朝着一副挂画正看得出神。

林怀咏走近后，才发现那人站在台阶上，他也走上台阶，那人顿时比他矮了一个头。

大寨主始终看着面前的挂画，对林怀咏的动静置若罔闻。

挂画只黑白两色，白为底，黑为墨，画的是个半身僧人，身着僧袍，双目闭合，面容慈祥。

右下角写了一个小字——“禅”。

林怀咏看了数秒，忽然想起唐朝时期的一位著名的禅宗僧人，于是口中吟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大寨主惊道：“你也知道这句话？”

林怀咏便知自己猜对了画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