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侯人英冷道:“据我所知,被告昨夜才到登州,里正与他并不相熟,怎可说了解他的为人?”
“两位大人,卑职有话要讲。”
钱谷师爷突然从堂上走到下面。
“卑职也愿意为林少爷的人品作证,林少爷绝对不是那种纵容手下随便伤人的人,请两位大人给林少爷一个申辩的机会,再决定要不要打他。”
侯人英皮笑肉不笑道:“好手段啊,才来不到一天,就已经收买了两个人心吗?公正二字,究竟何在啊!”
林怀咏觉时机成熟,遂冷笑一声,朗声说道:“太祖皇帝书写‘戒石铭’,刻于公堂两侧,‘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今天侯大人不听人言,就要治罪,难道不怕上天降罪吗?”
侯慕白勃然色变,“大胆!你敢对监州大人不恭敬!”
“放肆!监州是人,草民也是人,叫一声大人,哪里大了?为得是公道二字,要是不能公道,那他不配被叫大人,草民引用太祖皇帝的戒石铭,为什么是对监州不恭敬?难道戒石铭上的话,伤到监州了吗?”
侯慕白气急败坏,“林怀咏!你简直胆大妄为!”
侯人英眯起双眼,这林家少爷跟传言十分不一样啊。
这等气魄与胆量,还有口才,绝非是一个傻子能办到的。
以后谁再敢跟他说林怀咏是傻子,他先把对方喷一顿。
“呵呵,”侯人英阴恻恻道:“你只知引用戒石铭,可曾听过戒石铭还传有下半句话?上天难欺他又怎知,区区小民,也妄想上天能来为你做主?”
许遵脸色一寒。
林怀咏道:“有天,就有青云之路可以上天!”
“就算你真的上去了,上天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即便是听到了,也未必能如你所愿。”
“我们可以打个赌!”
这时候日照西斜,侯人英的半张脸都已经陷进了阴影里。
“你要怎么赌?”
“很简单,大人判!”
侯人英突然一颤,眼睛从阴影里睁大出来,定定看着林怀咏,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林怀咏站在阳光底下,阴影都被他踩在脚下。
“好啊……来人,判决。”侯人英暗自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动,“柳家纵容桑农抽丝,罚银五十两,小青正当防卫,当庭无罪释放。”
他说完这段话,闭上双眼,整个人显得很累,立马瘫软在身后的椅子里。
侯慕白一愣,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你判错了吧!”
“大胆!公堂之上哪有你爹!”侯人英精神一振,眉宇间满是煞气,“再敢多嘴决不轻饶!”
自己的儿子比起人家,真是个废物!
闹到公堂上来已经是很蠢,没想到还能更蠢!
“许大人,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许遵笑道:“监州这次判的很公正,与本官一致。”
侯人英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好,难得你我二人头一次意见一致,退堂?”
“无事就退啊,退堂!”
柳璃上前,取出五十两银子,递给林怀咏,林怀咏伸手接过,随手收下,与小青和几名庄客,出了公堂,里正从后面追出,低声激动道:
“少爷威武,小人先前无比担忧,幸好少爷机智,躲过了这次劫数,但是千万不敢因此小觑了侯监州,以后行事可要三思,小人好心多一句嘴,少爷勿怪。”
“哦,他头上不是还有知州吗?”
“知州大人能够自保,但是想压住侯监州,还是有些难度,别的不说,今天是侯监州第一次吃瘪,以前从所未有啊。”
这就是说,侯人英从未在许遵手下吃过瘪。
“他虽然是监州,但登州毕竟还是知州说了算,怎么会如此?”
里正看见后面有人出来了,慌忙不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少爷要想知道详细,小人晚上在翠烟楼设宴,席上细说。”
“既然如此,那我晚上去赴宴。”
里正喜道:“那晚上见,小人恭候大驾,现下就先告辞了?”
“好。”
里正喜滋滋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小青凑过来,“少爷,这个人信得过吗?”
林怀咏道:“登州的局面是放在桌子上的事实,瞒不住,也没必要撒谎,他刚才在公堂上为我说话,说明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暂时可信。”
一名庄客上前道:“少爷晚上去赴宴还是要小心些,城里姓侯的人多,今天侯慕白吃了瘪,说不定又要造幺蛾子,晚上多带几个庄客去吧。”
林怀咏摇摇头,“树大招风,带那么多人太显眼,还不如就带小青一个人,足矣,要是侯慕白还敢不长眼,那就再打他一顿!让他继续长记性!”
小青掩嘴笑道:“只怕他记吃不记打,抗揍呢。”
“那就打到他记住为止。”
“是,奴婢遵命~~”
酉时,万家灯火寂静之初,翠烟楼热闹之始。
一间下等雅阁里,侯慕白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今天心情不好,还连个上等雅阁也要不下!”
老鸨赔笑道:“下次公子提前着人来说一声,奴家给公子留下。”
砰!
酒水撒了一地,侯慕白骂道:“废物!”
“是是是,奴家是个废物。”
老鸨用眼神示意妓女,妓女会意,递出酒杯,娇笑道:“公子饮酒,有姐妹们陪着公子,在那里都一样么,虽然阁子是差了点,但是楼里像样点的姐妹,都来陪公子了呀。”
侯慕白醉眼看向隔壁桌子的柳璃,将妓女一把推开,他伸出胳膊,拉住柳璃,将对方强行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
老鸨见状,从屋内退了出去,长吁一口气,腹中把侯慕白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整理衣襟,踱步来到上等雅阁。
阁中也坐着三个人。
正中是个极为俊朗的公子哥,左侧是里正,右侧则是个十分秀气的少年人,一身青衣,眉头紧锁。
老鸨见多了青楼客人,立刻就看出,中间这位才是正主。
“秦花魁已经准备好了,爷们什么时候要?”
里正挥挥手,“先候着,等会叫进来时再来。”
“得嘞,奴家就不耽误几位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