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儿着人牵过来一匹马。
这马通身雪白,不参杂一丝杂色,头尾长一丈,蹄脊高八尺。
林母看了不住口称赞。
屏儿笑意盈盈道:“这马名唤‘照夜玉狮子马’,千里龙驹,一日行千里,原是大辽太子坐骑,偶然辗转至小女子手中,今送于老夫人贺寿,聊表小女子之意。”
林母听说她这匹马真有来头,便有几分犹豫。
寻思自己跟她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就这样收下有些不好意思。
当即着人上前,说道:“今天我跟瓶儿也是头一回见面,不能不送一份见面礼给你,将我新的那件鱼瓶儿送与瓶儿。”
林母眉花眼笑道:“我这鱼瓶儿单也有个瓶字,与你的瓶儿正好相应。”
林怀咏笑道:“娘说错了,屏儿的‘屏’乃屏风的‘屏’,并非鱼瓶儿的‘瓶’。”
林母微怔,屏儿见状,莞尔一笑,“其实屏与瓶并无多大差别,瓶字比屏字更显珍贵,即是老夫人相赠鱼瓶儿,那妾身以后便唤作瓶儿吧。”
当下,又拜谢林母赐名。
自此,不再唤作屏儿,而改叫林瓶儿。
林怀咏没想到对方为了讨好自己,竟然把名字都给改了。
她毕竟是花子实的正室,又得了中书和花子实两家的财产,现下已经是个小富婆,可是这种随意改名的做法,便是跟林府上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林瓶儿走后,林啸将林怀咏唤来。
“明日你代我去楚家一趟。”
“什么事?”
“太子派来选妃的人到了,楚县令让你去露露脸。”
林啸看了一眼儿子,叮嘱道:“明日去了,不要说话,给太子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就行。”
“……”
林啸这是担心自己会出丑啊。
“爹,太子派的谁来啊?”
“太子洗马,还有一位我不知道,一共两个人,应该都是宫里的。”
……
翌日,到了楚宅,他进得屋中,看见一男一女正坐着喝茶,那男子身穿绫罗绸缎,腰间挂着双鱼佩,削瘦脸庞,约莫二十七八,正自饮茶。
那女子二十出头,面容锋利,五官姣好,有难得一见的巾帼不让须眉之气。
林怀咏见到这女子,颇为意外。
这不是那晚孱弱少女叫来的家丁吗?
“是你?”那女子率先开口,眼中十分惊疑。
喝茶男人朝他二人看了看,“指挥使大人认识?”
“嗯,”问凝没否认,“有过一面之缘。”
“你也来找楚家小姐吗?”问凝问林怀咏。
林怀咏点点头,看来问凝和这个男子,就是太子派来的人。
没想到,问凝跟太子有关系,那么少女跟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你家小姐呢?身子可曾恢复了?”
问凝想起主人说过的话,遇见这位林公子,要多多关心。
“小姐还是那样。”
话音刚落,楚惟仁夫妇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林贤侄来了呀,快坐,上香茶!”
林怀咏朝楚惟仁夫妇行了一礼,在左边上首第一个位置坐下,正对着那名喝茶男子。
那男子和林怀咏四目相对之时,朝他笑了一下。
楚惟仁道:“祝大人一路上辛苦。”
喝茶男子笑道:“为太子办事,不辛苦。”
楚惟仁道:“请指挥使大人到后堂先见见小女。”
问凝站起身,行了个叉手礼,跟随丫鬟步入后堂,半晌都没有出来。
楚惟仁招来一个小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小厮频频点头,走到林怀咏身边,凑过来,压低嗓音,“林少爷,我家老爷请你去后堂看一看。”
“出什么事?”
“这里不方便说,少爷去后堂一看便知。”
林怀咏远离了前厅后,小厮着急解释起来,“小姐不愿意参加选秀,害了病,已经躺在床上好几日,请过七八个太医,看完之后都说是心病,药石无医,老爷说,少爷与我家小姐是青梅竹马,请少爷帮忙劝一劝我家小姐。”
“既然病了,为什么不推掉?”
“那时已经来不及推了,少说得把流程走完,小姐担心最后还是会被选上,忧思成疾,所以病一直不好,越拖越重。”
刚到房门口,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药味。
楚语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颊有些凹陷,眼睛紧闭,精神十分不济的样子。
问凝站在屋子里,眉头紧皱,两个丫鬟在一旁不停抹泪。
林怀咏问那丫鬟,“几时睡着的?”
“才睡的,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林怀咏道:“楚叔叔让我来看看她,既然她睡了,那我就走了。”
丫鬟跪在地上:“害爷费心,白跑一趟,主要是才睡着,不然我们就叫醒了。”
“算了,睡着吧,她这病,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林怀咏转身出去,问凝也跟着出来了。
二人一同回到前厅。
祝何询问楚语嫣如何?
问凝皱着眉头,将刚才看到的情景全部都说了一遍。
祝何如何人精?一听问凝说完,便立刻猜想明白七八分。
料定是楚语嫣本人不愿意参与选秀。
当即冷笑连连,“别人知道我要来了,都是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到了这里,还是头一次遇见生病的呢,怎么,参与太子选秀这么大的喜事,都冲不散她身上的晦气吗?”
楚惟仁站起身,“小女福薄,前段时间家里办了一场宴会,小女主持宴会却被染病,又惦记着太子选妃,在家里一直习练宫中礼仪,没想到加重了病情。”
祝何半信半疑,“染了病还练习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小女要是不尽全力,害怕不能入得太子之眼。”
祝何笑道:“这倒也是,为了参加选秀,累病的,倒也不止她一个,只是有些得不偿失了,指挥使大人,样貌如何呀?”
问凝赞道:“样貌极好,要是身体恢复的话,还能更胜一筹。”
祝何大喜。
“这不就行了吗?太子爷的喜好,我最清楚,叫出来看看。”
楚惟仁面色迟疑,“小女方才睡下了。”
“叫醒不就完了?”
“小女昨夜一宿没合眼,今天好不容易才睡着。”
“我进去看看也行。”
楚惟仁慌道:“大人留步,好吧,我让人把小女叫醒。”
过了一会儿,两个丫鬟抬着楚语嫣出来,楚语嫣双目紧闭,神情萎靡。
祝何看了,却鼓掌大喜道:“病成这样,还能有如此花容月貌之色,可见本来是个人间绝色!楚大人,你等着享福吧!我保证,她一定会被太子选中!”
“等一下!”楚惟仁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分别递给祝何和问凝,“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小女这身子骨经不住折腾,还请祝大人行个方便。”
祝何看了一眼银票,将银票撕成一条一条,“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楚惟仁又朝小厮挥挥手,拿过一个盒子。
“这是下官攒下的所有积蓄,还请祝大人可以让小女先养病。”
“留着自己花吧,楚大人。”
楚惟仁满脸无措。
他确实只有这么多银子。
问凝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回禀,她不适合入宫。”
“不用光我一个人没用,你还是要说服祝何。”
“三千金,”突然,有人轻声开口,却掷地有声,“只要你愿意松口,区区三千金即刻奉上。”
三千金!
祝何瞪大双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是太子洗马,但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出手的,如此阔绰!
祝何担心自己被骗,半信半疑道:“还未请教,这位公子是?”
“清河林氏。”这话却是问凝答得。
“啊!首富林氏!下官在汴京中,早有耳闻,来到清河县有心结识,却无人引荐,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居然在这里碰到!”
“林公子千金一掷为红颜,让下官大开眼界!将来到汴京,请一定要由下官引荐公子,至于这次,我相信太子殿下也不愿意夺人所爱。”
多亏太子身边重用的是这种只会拍马、拉关系、捞油水的小人。
三千金与他家而言,不过是寻常人家花了三文。
祝何和问凝出门不久,东宫遣人送来一幅画。
“祝大人,这是太子要找的人,你务必帮太子找到画像上的女子。”
“什么女子?”
“此女就在清河县,太子在汴京街头见到这幅画像,拿在手里三日不放,几番打听,才得知这女子现在清河县,你务必要帮太子寻到,送进东宫。”
祝何将画像摊开,太子在京中见过的美女,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这人是哪路天仙,能引得太子这么郑重其事?
“这!”
“这不是楚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