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实哈哈一笑,“不瞒兄弟,我这位妻子,出身风尘,早些时候是中书大人的爱妾,因为主母性妒,不能相容,后来嫁于我,年轻时酷爱词曲,最喜柳三变之词,我将兄弟今天帮我的事情,告诉拙荆以后,拙荆对兄弟也很是感激,兄弟没来之前,她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要当面言谢兄弟。”
花子实朝屏风后挥挥手,只听得脚步轻动,耳边浮响起一个软到骨子里的声音来:
“奴家见过林相公。”
林怀咏正喝的有了一分醉意,他从碗沿儿看出去,眼前活脱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那身骨头仿佛是水做的,滑不留手,一捏就倒,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与花子实的矮、胖,样貌粗鄙,截然不同,花子实与这小娘子站在一处,更显得猥琐可憎。
没想到老花居然这么有艳福。
屏儿从丫鬟手里端起一碗酒,双手送到林怀咏身前。
“奴家听说了林相公在楚家照顾我家老爷,老爷是奴家的主心骨、顶梁柱,林相公是老爷的恩人,便如同奴家的恩人一般无二,请饮下这碗酒水。”
林怀咏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屏儿又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碗,“请林相公再饮一碗。”
林怀咏又照做。
“请饮下这最后一碗。”
林怀咏去接酒碗,屏儿四指拖在碗底,他接酒碗时,只拖住碗沿儿的位置,避免从碗底触碰到屏儿的手指。
谁知这回他刚一挨到碗沿儿,屏儿立时脱手,酒碗往下坠去,林怀咏本能用手掌去接,却觉得手背让一双温柔小手给托住了。
原来屏儿也慌里慌张去接酒碗,一下子托在林怀咏的手上。
屏儿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林怀咏用余光朝花子实看去,屏儿背对着花子实,花子实并没有看见刚才电光火石般发生的一幕。
林怀咏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将这最后一碗酒一饮而尽,屏儿递上一块帕子,林怀咏佯装不见,只用袖子把嘴一抹。
屏儿也不多说什么,将帕子交给丫鬟,在席上坐下。
屏儿坐定后,开口说道:“林相公这阕词中,‘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可有出处?”
林怀咏也不隐瞒,“这句是化用杜子美的‘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
屏儿道:“林相公比之本朝那些国子学中的国子生强上百倍。”
“夫人言重了,我不过也是化用古人的诗句罢了,其余几句也都有出处。”
屏儿道:“林相公不必自谦,奴家在京中见过不少世家子弟,国子生、太学生中,不乏有善于曲子词的人,但是他们的曲子词比起相公这阕,可就差得远了。”
林怀咏不置可否。
这是辛弃疾的词,要是再谦虚可就显得太假了。
屏儿又道:“相公可再作一首?”
林怀咏摇摇头,“现下作不出。”
一坛红曲酒很快就见了底,花子实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他命人将醋坛子拿来,用醋兑着酒一起喝,最后将醋坛子也喝得见了底,这才罢休。
“林兄弟,你今晚一定不要回家,留在我这里,我为你专程准备了厢房,你切莫推辞。”
林怀咏也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按理来说,他头应该不晕,可是却总觉得眼前看东西有些不太分明。
难道是把眼睛给看坏了?
脑中更是乱哄哄一团,却也没喝许多。
“不了不了,我家就在隔壁,过去一条巷子就是,改日我再来府上相聚。”
林怀咏走出几步,却被花子实一把拦下,“你不要走啊,林兄弟,你是看不起我么?所以不愿意留在我家里做客?”
林怀咏摇头道:“怎会,只是我家就在隔壁,改日再来叨扰吧。”
“不行,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房间,你跟我来。”
花子实不由分说,拉着林怀咏的手,一路摇摇晃晃走到一间房门前。
他推门,早已有人点灯,花子实将林怀咏一把推进房中,笑道:“你可莫要再跟我犟了。”
盛情难却,林怀咏不再拒绝,将外袍随意脱下,然后一头扎进棉被里,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醒转过来,只觉得周身上下燥热难耐,好似在一个蒸笼里面,窘闷至极。
他随手将里衫也给丢掉,不盖被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也睡不着。
突然。
一个清凉的东西攀附上来,林怀咏下意识地靠近清凉之物。
……
……
林怀咏身上燥热不再后,睁开双眼,看见外面月上中天,仍是深夜时分。
他床上却不是自己一个,又有一个女子在旁。
这在花府,也只能是花子实送来的。
花大哥果然厚爱自己,非要留宿不说,还特意派一个人来服侍。
林怀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凉茶,顺着喉咙饮下,想起方才喝酒过度,引起身体不适,自己的酒量大不如前了。
他正待返身回去睡觉,身后响起那女子慵懒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啪!
林怀咏手中茶杯应声而落!
他倏地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床上的人影,眼中满是紧张。
“你说什么?”